微凉而阴冷的森林里,马匹的喘息渗着阵阵白雾,整顿好装备的战士纷纷骑上马。
他们已经将矛头擦得锃光瓦亮,裹着纹有图画的牛皮的两面马盾护住骑手的左右大腿。长剑和手斧挂在皮带上,每个人身披锁甲。
铁皮头盔的羽毛被露水浸湿,骑兵战士人人都感觉潮湿的不适感。
大家正面临一场骑兵突袭,虽然战士们在平日里有着练习,奈何大部分人是真正意义上的首次上战场,固然在国王面前他们高举宝剑发誓奋战,真的到了战前,谁能不紧张呢?
骑兵队长阿斯顿攥着缰绳,另一手握紧骑矛。
他审视自己的战士,愤愤道:“我看到一直强悍的军队!那就是你们!现在跟着我冲击!不要畏惧,就让铁蹄踩死他们!走吧!”
阿斯顿没有再多言,他看到了一些年轻战士不经意间流露的胆怯,然而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队长已经在行动,其余战士纷纷跟上。
一百五十骑的战士沿着通向林迪斯法恩的林间路前进,马匹保持着轻快且比较轻松的速度,战士吃了面包,马匹吃了麦子,人与马的状况都很良好。
追击的行动远比阿斯顿想得顺利,他觉得自己的追击之路会遭遇抵抗,实则如同一场快速的郊游。
他希望追上那些袭营的敌人,为死去的人复仇,更重要的莫过于将之斩杀避免其逃回去报信。
真是的情况呢?那二十个维京人拎着滴血的斧子故意在原始树林里穿梭,他们生怕被反攻的敌人抓住杀死。毕竟,他们一伙儿是跑出海边营地打猎的,手上的家伙简陋不说,人手也实在太少了,纵使是勇敢,和敌人纠缠厮杀结果还是被万剑扎心而死。
维京人没有走明确的道路,徒步在林间穿梭更显得磨蹭。
家族首领打算向兄弟们说明敌人大部队乍现的灾祸,可惜已经太晚了!
这一刻,骑兵的机动性表现得淋漓尽致。
“士兵们,就要到海滩了!我们将在海滩上前进,即将抵达修道院。”
“你们都要小心!也许敌人的营地就在海边!”
“准备好骑矛!就像演练的那样冲过去!”
“矛一旦折断就放弃,拔出剑来砍杀他们。”
……
阿斯顿说了一大堆,他不求手下人全都听明白,毕竟现在的状况消息无法落实整个骑兵纵队。
他的命令只能精确传达给身边的人,实则这就够了。
他一马当先,身边十多骑紧缩其后,给予后方骑兵一个极佳的示范。
战斗总在非常突兀的情况下发生!
时间仍是拂晓,第一缕阳光仍然羞涩的藏在海平面下,东方的海平面出现了淡淡的黄色。
前些天才下过雨,明明是夏季,凄凉的风惹得维京战士睡觉并不安稳。
大部分维京人就在海滩的树林边缘处扎营,他们纷纷被惊飞的鸟群,以及大地的奇怪震动所吵醒。
不久,一群在林子里扎营的兄弟惊慌失措地跑出来。
他们在大吼大叫。
“不好啦!敌人来袭!”
“兄弟们快起来,迎战!”
当听得异常警报的人们纷纷爬起来,他们还没弄清具体的情况,突然间便是一群庞然大物从林中窜了出来。
那是一群横冲直撞的野猪?!
不!是骑马的人!
当维京战士大惊失色,慌忙中捡起盾与剑之际一切已经有些晚了。
诺森布里亚的骑兵队,一杆杆长矛对准敌人。
此刻的队长阿斯顿大喜过望,虽然他震惊地看到数量惊人的敌人在海边扎营,而不远处的修道院明显被大火焚毁成了齑粉,屠夫破坏者现在浑身是破绽,自己的骑兵完全可以发挥最大战术效能。
骑兵队自然的组成双层的比较松散的骑墙,马匹势大力沉撞过去。
开始有试图迎战的维京战士直接被撞倒,又被后续的骑兵的铁蹄踩断肋骨暴毙。
亦是有人被长矛戳穿,而骑兵在完成击杀后就松开了收,顺势拔出自己的剑继续骑马战斗。
骑兵队如海啸般冲刷毫无准备的人,那些营地太靠近南方,也就是骑兵杀来之处的巴尔默克维京人,当场遭遇到重大伤亡。
多达五十人在第一轮冲击中被踩死、刺死。
不过更多的维京人则连滚带爬地向后方狂奔,甚至有人两手空空地逃跑。
“停止吧!”阿斯顿高高挥舞起铁剑,勒令已经失去冲击力的骑兵队整顿,骑兵战士闻讯后纷纷暂停攻势。
这看似荒唐愚蠢的行为客观上导致了一度被大懵的维京人有了喘息之际,他们开始布置起盾墙,紧张或者说是惊恐地面对他们闻所未闻,甚至发挥想象力也无法想象出的可怕敌人。
巴尔默克人根本就没见过任何形式的“骑兵军团”,相当多的年轻人连马匹都没见过。设得兰的渔夫倒是见过马匹,可他们的概念里骑马本身是一种困难的事,这群突然杀到的敌人居然全都在骑马作战。
对于难以理解的敌人,维京人保持着警惕,他们不知道敌人为何突然停下来,也许是在准备另一轮进攻?也许是如此,但是如果现在选择逃跑,把后背对着骑马的敌人,一名奥丁的战士就会丧失全部的光荣。
“兄弟们稳住!不要怕他们!我们保持盾墙,他们就奈何不了我们!”有家族首领大家嚷嚷,在危机中安定了部分人心。
也有人嚷嚷:“快点通知比勇尼和盖格的人,让罗斯人也来。”
话音刚落,又有人吼道:“不要想他们了!罗斯的留里克蛊惑一些兄弟要做乌龟,他们要防守,是不会轻易来帮我们。”
“那就守好盾墙,我们缓慢推进,把敌人挤压包围全部杀死。”
这着实是一个好主意,开始有人缓速向前移动,此刻已经形成整体的盾墙正又变成前凸的形状。
另一方面,骑兵队长阿斯顿咬紧牙关,他的命令的确不是出于懦弱,或是什么脑子进了水。
他所学的是当今时代的法兰克骑兵战术,所谓面临整顿好阵列的敌人,贸然的冲撞会造成马匹的大规模损失。
对于王国,任何一批骑兵用马都是精选出来的,再说整个王国的马匹数量也是有限。
每一匹马都是重要的,他亦是惊讶地看到敌人竟在海岸派出了一道由巨大圆盾构成的城墙,就更不敢轻举妄动!
“该死!这真是如同罗马人遗留的长城!”他不禁感慨。
有身边的亲兵持矛询问:“大人,我们是否冲击?”
“冲!你带着第一队去冲,第二队、第三队待命!”
国王艾恩雷德的骑兵队有五百人,如此编织相当于一个略有缩水的法兰克版本的骑兵旗队。
奈何常年内战、生产力水平糟糕的诺森布里亚王国是真的穷,国王缺乏财力继续扩充自己的骑兵部队。
国王将骑兵队编为十个小队,此行他就带了三个小队,现在全部交给自己忠诚的骑兵队长参与到这次战斗。
第一队的五十骑气势汹汹冲上去,惊得形成宏观突出部的维京人阵线急忙缩了回去。
“兄弟们不要怕,用盾护住身子。”
“带矛的兄弟伺机捅死他们。”
“不要让他们撞破我们的盾墙。”
维京人自然而然觉得敌人要冲阵,实则情况根本就不是这样。
诺森布里亚的骑兵采取经典的法兰克战术,他们已经收回了战场上的矛,拎着带血的矛冲到维京人阵线边,故意保持一个木杆的距离双手甚至是单手持矛,去戳死盾后的敌人。
有维京人被直接刺穿划破脖子,一有人胸膛被捅出血洞。
和法兰克骑兵人人披锁子甲完全不同的是,巴尔默克人只有极少部分披有锁甲。
大部分人只是披着兽皮,当做衣服用的皮革起到了一定程度披甲的作用,却奈何不了骑兵的矛。
混乱中的人们在大喊,希望后面的持矛兄弟戳死敌人。后方的兄弟也不是看戏,他们苦恼于自己的短矛在现在的作战中真是太短了。
开始有暴怒的维京战士脱离阵线,勇敢者手持盾与斧头,誓要砍死一两个骑兵。
此举正中诺森布里亚骑兵下怀。
个别的战士脱离阵线,完全成了重点打击的靶子。
战士想要劈砍马匹,然经验丰富的骑兵迅速机动,接着一个冲刺,挥剑将之砍死。
有持弓的维京人试图射杀对手,奈何弓手数量太少,而来骑马的机动灵活的像是鱼。
到底维京人兵力占优,他们开始尝试反击,而敌人居然骑着马全都跑了。
刚刚鼓起来的勇气又削弱下去,须臾第二波骑兵又冲了过来。
一度变得松散的阵线又聚集成了乌龟壳,刚刚遭遇到的祸事,维京人不得不再经历一次。
战斗居然如此窝囊!那些敌人不敢堂堂正正厮杀,可谓遭到反击就纵马逃跑!
陆续有维京战士被杀,而几个回合后,仅有一名骑兵被杀。
马匹被砍倒,骑兵战士被暴怒的维京人剁成肉泥。
但就交换比而言,诺森布里亚骑兵占据极大的便宜。
战局变得极为微妙,现在最真实的情况是近六百名维京人对阵一百五十名诺森布里亚骑兵,似乎留里克和真切听命他的战士就在作壁上观。如此占据,维京人的兵力优势根本体现不出来。有人想发动反击,奈何一双脚如何去追骑兵?!更糟糕的莫过于一撮人脱离队伍,就会成为骑兵们重点打击的对象。
如果战斗如此状况持续下去,维京军队早晚被这群机动的骑兵折腾得身心俱疲。而这恰恰是骑兵队长阿斯顿渴望看到的,敌人疲惫后再面对王国的大部队,胜利属于诺森布里亚!
大概是这样吧!
然而,天上掉落大量箭矢和石块,阿斯顿眼睁睁的看着完成一轮袭扰任务的小队,在奔回后方的途中中箭落马。更有甚者是马匹大致被石块砸中,骑兵当场摔得人仰马翻。
这是什么情况?!
是留里克!维京人的反攻开始了。
视角放在留里克这里,当他被混乱的喊杀声吵醒,就第一时间钻出自己的建议帐篷。他急忙跑到安放扭力弹弓的土木台基,赫然看到了骑兵队!
比勇尼和盖格的人陆续苏醒,设得兰人也纷纷拿起武器。
就像这两天演练的那样,大家纷纷拿起充当长矛的木棍,等候留里克的号令。
比勇尼、盖格二人急忙登上台基。
“这是什么情况?那些骑马者全都是敌人?我们到底和谁在打仗?”比勇尼惊慌问道。
盖格亦是质问:“我们怎么办?我看到有些兄弟被那些骑马者杀死了。”
留里克竭力保持着淡定,平心而论他不认为这群巴尔默克人的阵线会被一众数量不多的骑兵冲垮。他感觉到世界的荒诞,诺森布里亚王国表现得像是待宰的肥羊,怎么现在如此之勇?敌人居然还有骑兵部队这等大杀器?!
“我们……先看看情况。”
“为什么?”盖格非常慌忙,“兄弟们没和这种敌人打过仗,很多人会死的!”
留里克立刻扭头,苛责质问:“我们可曾和他们交过手?难道你要我放弃现在的阵势吗?听着,我这套阵势就是专克骑兵的。”
比勇尼拍拍盖格的肩膀:“听留里克的意见,我们等!”
“这……要做懦夫。”
盖格愤怒归愤怒,理性考虑他的瓦斯荷比的兄弟们是不能有损失的,他根本损失不起,既然留里克有打骑兵的手段,自己保持安静最为合适。
战局的转变正不利于维京人,留里克等人站在相对高地,他逐渐看明白了敌人的套路。
“居然不是骑墙撞阵?!怎么到了阵前就开始耍长矛了?亏我还准备了矛墙想捅死你们。”
留里克觉得有些高看敌人,他再仔细想想,恐怕西欧重骑兵的经典冲撞破阵战术,这一时代的他们还没有想出来,亦或是武器水平跟不上。
“快看,有些兄弟脱离真强逃跑了。”盖格伸手指着说。
“懦夫!”比勇尼愤愤道。
“懦夫?我看我们待在这里,已经被前面的兄弟骂做懦夫无数次了。”
“盖格!这都是留里克的计谋,我觉得很正确。”
“我们应该帮助他们!”
留里克脑子实在有些乱,他猛地怒吼:“别吵了!”
说罢,他就俯视待命的耶夫洛,吼道:“耶夫洛!带着人拉走全部的公牛投石机,进入射程砸死他们!你再去喊设得兰人,你要带着我们全部的弓和十字弓,增援我们的兄弟!”
一瞬间耶夫洛竟慌了神:“大人,我们不驻守阵地了?!”
“呸!耶夫洛,敌人一定还有大部队!你现在带着人驱散那些骑兵,快去!不要磨蹭!”
“是!”耶夫洛随机招呼自己的伙计们:“跟我走。”
留里克这边刚刚出动,将投石机拉到相对合适的范围,便开始投掷石块。
持弓的设得兰压上距离崩溃已经不远的前方维京战士,抛射大量箭矢驱赶骑兵。耶夫洛干脆带着自己的十个佣兵兄弟,拎着钢臂十字弓直接窜到战阵第一线。
援兵的出现给予大家巨大的振奋,奈何敌人骑兵的攻击不减。
纵使有了损失,骑兵队长阿斯顿觉得己方伤亡实在是小,现在虚弱疲惫敌人仍是第一要务。
明知敌人在放箭、扔石头,又一轮攻击开始了。
五十名骑兵举着长矛趾高气昂向前冲,耶夫洛等人虽然本能的有些害怕,不过大家看到那些马匹的胸膛似乎什么防备都没有,顿时放心。
“听我命令!射击马匹!预备!发射!”
一声令下,十一支很重的弩箭飞射出去,当场击中多达八匹马。
箭矢大部分没如马匹的胸膛,甚至刺穿了心脏。马匹轰然跌倒,骑兵也是重重摔倒在地。
骑兵小队长完全懵了头脑,剩下的骑兵纷纷勒紧缰绳。
“有情况!快撤!快点走!”
虽然有些可耻,生怕被某种武器全歼的小队长急忙宣布撤离,其他骑兵纷纷调头。
突然的死亡,远处的队长阿斯顿惊得直接坠马。他爬起来后,赫然看到自己跌倒的骑兵正被敌人砍杀,剩下的骑兵全在撤退。
“有情况!停止进攻!我们暂时撤离!”
阿斯顿本人下达撤退令,处在震惊中的骑兵们急忙跟着队长的马匹窜入林中。
见得敌人可怕的骑兵突然消失了,被其折腾得叫苦不迭的维京人,终于长舒一口气。
现在,打了很多胜仗已经非常膨胀的巴尔默克维京人,他们如同挨了一闷棍,现在全都清醒过来。
因为在他们的身边出现了许多兄弟的死尸。他们开始试图收殓尸体,却被留里克派来的耶夫洛本人直接禁止。
“你们在干什么?为何不来支援?”
“你坐看兄弟的死!现在还不让我们收殓?”
……
各种苛责的话语比勇尼都能想到,而他一句话就镇住了所有人。他仗剑怒吼道:“你们忘了被杀的敌人探路者说了什么?敌人有两千人!他们人很多,可能很快就要杀来!我们撤到留里克那里保持阵线,决战很快开始!”
听得,开始有家族首领带着自己人后撤,其余人见状顾不得那么多。
正在此刻,二十人突然从西边的林子窜出来,他们光着背,以胸膛的纹身证明自己的友军。
他们一边跑一边嚷嚷,直到窜入阵营里说出可怕的事;“数量非常多的敌人正向海滩移动,我们早想说明情况却担忧被敌人骑兵的攻击。我们的描述千真万确。”
似乎一切都是顺利成章,这片已经被鲜血浸染的海滩正沐浴在血红的黎明下。
进日的朝阳是否红得过分了?!
维京人全力撤到留里克布置好的阵营处,等待一场将被奥丁见证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