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夜很快过去,清晨虽至,昨日累了一天的战士几乎都在呼呼大睡。
这一宿艾莉西亚并没有逃。她可以逃走,之后呢?毫无去处。
再说自己已经被这个男人占有,虽没有发生关系,自己的确也已不再纯洁。
“难道,以后只能做诺曼人了?被掳到寒冷之地又会如何?”
她继续静躺,直到阳光驱散了雾气和露水,睡了一地的城市广场才逐渐热闹起来。
她下意识地动动身子,不甚吵醒了阿斯卡德。
“你没跑……”
“我不敢。”
“那就起来吧。”阿斯卡德使劲揉揉眼睛,满意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女孩。“饿了吧?吃点东西。”
“好。”
“之后给你换一身衣服,你得打扮得像是我们罗斯的女人。”
“遵命,殿下……”
艾莉西亚表现得极为顺从,现在坐起来任由阿斯卡德摆布。
她又按照命令站了起来,旋即为第七旗队的战士们侧目观察,兄弟们不禁调侃起来,大伙都说过了这一夜阿斯卡德已经是真男人。
他们两个一定发生了关系!这是母庸置疑的。没有人敢质疑自己的老大,也不敢公然胡说八道,哪怕是粗鲁的调侃即便说了也断不会让老大听到。
诺曼人会吃什么?摆在艾莉西亚面前的有干麦饼与鱼干,都是一些磨牙的干粮,她看着啧啧称奇,奈何极为饥饿只好抓起来慢慢啃食。
看着她费劲的模样,阿斯卡德一并抓着麦饼边啃边说:“等回了罗斯就不用吃这些东西。我们一样有面包,有麦粥,还有蜂蜜乳酪。啊,说到蜂蜜……”
阿斯卡德就如使了法术,从自己的麻布口袋真的拿出一个玻璃瓶,里面的的确是一点蜂蜜。艾莉西亚啧啧称奇:“水晶之瓶?你们,抢的?”
“抢的?荒谬。这是我自己造的。一会儿还要给你护理一下伤口……”说着,他拔掉木塞,将粘稠的东欧蜂蜜倒了些许在麦饼上,并交给自己女人手里:“吃吧,很甜蜜。”
所有教士都说诺曼人都是野蛮的杀人恶魔,他们蓬头垢面、浑身有着奇怪的花纹,张牙舞爪无恶不作。
也许,教士说的全都是谬误?
已经干硬的麦饼配上蜂蜜确实成为一种美味,这种本该是贵族享有的精美小食,居然是罗斯军队的行军粮食吗?她听得阿斯卡德的一番解释不禁狐疑。
“你们……你们甚至能用神奇的法术制造水晶瓶子,又有美味的蜂蜜。你们所有人衣着……都很整洁。而且武器卓越。为什么?你们已经非常富有,何必再入侵亚琛?”
“你好大的胆子。吃着我给的美食居然询问我这件事。”阿斯卡德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可是,我已经是你的人。即便知道了这些,想必也没什么吧?我只想知道答桉。”
“答桉?”阿斯卡德耸耸肩,他对于这场战争本也知之甚少,既然女人问了,自己将知晓的事情再说明一下想必也没什么。
“我们就是要攻入亚琛!因为查理曼的墓在这里。我们不会破坏墓葬,但必须攻入、洗劫亚琛。我们罗斯王国的敌人就是那个洛泰尔,击败他得到光荣。”
“光荣之战?”艾莉西亚继续问道。
“不错。”
“但是,你们将整个宫殿的侍者都杀死了,他们哪里有罪。若非……我是你中意的女人,也是必死无疑吧?”
这话问的,阿斯卡德的脑袋有些转过不来。如果事态再发展下去,莫非还能变成女孩单方面的大义凌然的斥责?
“也许吧。”他说,“可你就是我的女人。吃掉食物,我带你找个僻静民居换衣服。”
在艾莉西亚自己看来刚刚的闻讯也是一种僭越,对方是年轻的诺曼贵族,大抵还是王子级别的大贵族,而自己归根到底只是卑贱的侍女,哪怕是公主的贴身侍女依旧是个侍女。
甚至命运早已被安排好,所谓在结束公主侍女任期后便会被安排至某个女子修道院平静度过一生,将以纯洁的姿态直到寿命的终结,一生不会被任何一个男人宠幸,自然也不会生育任何子嗣,作为一个女人这是何其的摧残。
而这,也是法兰克王室对于曾经的伦巴第叛乱者后人的持续惩罚——以侍神之名令其自然绝嗣。
倒是现在身体已经被诺曼贵族占有,虽说没有事实却无论如何也说不清了。
一瞬间,压在肩膀的无形枷锁被解开,她反倒觉得拥有了无尽的自由。
这不,当第七旗队的兄弟们看到自己的老大阿斯卡德从身边走过,赫然看到那个长发的女孩居然毫无束缚,依旧穿着破损的袍子但双脚踏着的是货真价实的罗斯高帮皮靴。女孩就跟在老大身后,就像是被完全驯服的马驹。
可以作为更衣室的民居有很多,随意找到一个空置民房,阿斯卡德关上大门,就在这里他看清了出的艾莉西亚的一切。
羞涩吗?是真的羞涩。
红着脸的艾莉西亚硬着头皮换上阿斯卡德交付的全套服装,一切衣服本质都是阿斯卡德自己要换洗的,这不,她人生第一次穿上了裤子,也穿上了裁减得颇为精细的细亚麻布衬衣。
真正的罗斯军精锐与同盟的其他队伍重大区别之一正是全军穿整体式裤子,其内还有独一无二的内裤。所有的讲究都源自国王留里克的要求,这么多年下来新老战士早已习惯。
阿斯卡德不觉得如何,艾莉西亚实在觉得别扭。
“很好。像是个女战士。我喜欢。”阿斯卡德不禁拍起了手。
依旧红着脸的艾莉西亚勾着头自我审视,长这么大还从没穿过男子的衣服,现在这种将传统的繁文缛节踩在脚下而不必遭遇任何制裁的感觉,真是兴奋呐。
“你……满意了?”
“还不够。你的头发。”
“头发?”女孩捂住自己耷拉在肩的长发:“你要如何?”
“你知道马匹吧。就像是马的尾巴,你要留一个马尾。乖乖站好,让我来。”
如果要作为一个罗斯女人生活,她就该拥有花里胡哨的发辫。若是作为一个罗斯女战士,头发就要尽显干练。
罗斯王的“金色马尾”发型成为很多战士竞相模彷的发式,阿斯卡德自己也用绳子对着头发捆扎一番,从而显得其人精神抖擞。
他抚着艾莉西亚浓密的黑发,就像是抚摸温顺马驹的鬃毛,将头发大股地攥在手中,最终打了一个节硬生生造了一个黑色马尾。两鬓还有耷拉下来的发束,今日没有什么大事,阿斯卡德这边耐着性子给两鬓发束做成发辫,最终与后脑的马尾捆扎在一起。
艾莉西亚完全换了形象,第一次头发紧绷起来脑门的发际线清晰无比。一改侍女宽袍长裙的形象,她的着装颇为修身,胸口那女人当有的特制也被动展现。如此着装在法兰克宫廷属于极为道德败坏的,据说罗斯王国的女战士都得是这种打扮,原因非常简单——易于战斗。
所以当她再度现身,在第七旗队的战士们看来一个罗斯女战士诞生了!
故乡的有着老罗斯血统的少女必须接受军事训练,即便她们的整体身体素质弱于男子,训练也是必须的。
面对着伙计们纷纷投来的眼神,阿斯卡德高昂着下巴趾高气昂。
他拉扯着艾莉西亚的手腕回到喷泉处,随口几声喊引得众多战士聚集至此处。
“好!所有人!都看向我!”他再令艾莉西亚站在喷泉的石台上,成为众人瞩目的所在:“我宣布个事!这个女人!艾莉西亚!就是我阿斯卡德的妻子!从现在开始她就是咱们第七旗队的一员,是我们旗队的一个瓦尔基里!都明白了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老大被一个女俘迷了心窍吗?
女战士?她也配?
很多战士觉得老大就是陷入了女人的温柔乡不可自拔,公平的说兄弟们倒也很羡慕。也罢,反正老大这一次他连金子银子都不抢,将发财的机会都让给了大伙儿,这是真的好老大。至于这个女人的新身份,随老大喜欢。
昨日上午还是公主的贴身侍女,下午成了命运未知的奴隶,夜里被征服者定义为妻子,现在居然是诺曼女战士?
一系列的身份转换艾莉西亚难以适应,她听到众多穿蓝纹白袍的年轻战士瞎嗷嗷得高声起哄,现在自己的新身份已经坐实。
阿斯卡德将她抱下来,再贴在其耳畔说道:“现在你是我的贴身侍卫。你暂时不会拥有自己的剑,现在就像是照顾法兰克公主那样,照顾我的起居。”
“遵命,殿下。”说罢,她便弯下腰,意欲行宫廷礼节才发觉双手抓着的是虚空不存在的裙摆,一时间尴尬至极。
差一点阿斯卡德就笑出了声,得给妻子一个面子,他还是忍住了。
“所有战士自由活动!想要劫掠继续去,珍惜时间!”他最后向部下发布这一条命令,再看向艾莉西亚,以拉丁语说道:“记住你现在的新身份。走。我带你去看看你过去的主人。”
“吉斯拉!?”艾莉西亚勐地一怔。
“她肯定没事。我想,如果你看到她完全没事,就会安心做我的女人吧。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倒是得告诉她你已经有了新的主人。”
“遵命,殿下。”
就如阿斯卡德估计的那样,落在蓝狐手里的四公主吉斯拉当然平安无事。
昨日他的话的确给了蓝狐很深的刺激,甚至令其想到了一些可能性。仔细瞧瞧这个公主,她并没有倾国倾城的美貌,倒是因为青春活力与贵族气质确实有点意思。
比起家族其他兄弟,现在的蓝狐生活被动过得颇有节制,他不会大吃大喝耽误事务,作为最高的军事指挥官,现在带兵占领整个亚琛城虽是征服者也如坐针毡,他放任大量战士自由劫掠的同时,也安排罗斯精锐尤其是常备军第一旗队的士兵抽签之后作为哨兵,这些人站在城市四个大门处,以及安排少量人在城墙之上,睁大眼睛盯向远方。
亚琛的壕沟防御措施一样被罗斯军利用,除了南门的吊桥放下外,其余三个门吊桥直立、大门封闭,此举皆是提防法兰克的勤王军队驰援亚琛。
不同于阿斯卡德与艾莉西亚的同岁,蓝狐可比吉斯拉公主年长了近二十年。
吉斯拉当然不能完全信任蓝狐,却又别无选择。她表现得闷闷不乐,机械性地完成蓝狐的一切要求。
她吃了一些东西,可一想到血污与尸体,强烈精神刺激又将咽进肚子的食物吐了出来。
到了第二天她的精神状态依旧不好,脸颊和双眼已经消肿,她恢复了该有的容貌,忧郁的神情写在脸上,整个人状态非常糟糕。
蓝狐差人看押着她,自己则登上了亚琛的城墙。他站在较高的位置审视整个城市,不禁感慨:“除了宫殿和教堂足够宏伟,其他的建筑没什么荣耀的,整体还是比不上新罗斯堡。”
亚琛城算好的了,就是因为洗劫了马斯特里赫特和列日,后两者的很多街道颇为肮脏,亚琛城也有一样的毛病,偏僻的巷道之路边就有公然出现的会晤,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怪味,若非这里因天然温泉而造就了排水系统,情况只能更糟。
广场上的法兰克战士尸体被搬运到一处堆砌,罗斯军断不会给这些人埋葬,搬运尸体只是为劫掠的战利品装车腾出位置罢了。
蓝狐已经安排了任务,就在这一天上午,仍在城外的所有手推车陆续全部运到城市中心广场。
军队也在劫掠中将全城的车辆缴获,尤其是在宫殿后端的马厩处缴获了一些马匹和现成的马车,如此大大增进了罗斯军的运输能力。
城市里的大粮仓被发现,堆砌的粮食都是宝贝啊!可惜罗斯军根本没能力将之搬走。
搬不走也不能烧毁,向路德维希承诺的“不会纵火焚城”必须落实。
蓝狐便要求大军敞开肚子使劲吃,于是民居家具进一步被当做柴火烧,缴获的炊具烹煮缴获的燕麦和小麦,各路战士大快朵颐,甚至连缴获的马匹也第一次不必去啃食草料,而是将马头埋入陶瓮大口咀嚼燕麦。
视察一番的蓝狐回来了,他很快看到了阿斯卡德,也注意到这小子身边跟着了一个……一个女人?
“大叔,你可算回来了。”
“你?阿斯卡德,你要做什么?你可知道这间房里锁着的可是那个公主?”蓝狐吃惊地问。
“正是因为知道了此事我才来的。”
“还是对公主念念不忘?你可是当众说过,你不要公主。”
“当然。”阿斯卡德坏笑道:“她是你的金丝雀。大叔,她是你的!”
“荒谬。”故作怒气的蓝狐胡须都在颤抖,正好自己回来了,也要看看被囚禁的吉斯拉现在如何。
他走近阿斯卡德,特别注意到其身边女扮男装的人。“你的奴隶打扮得……像是个女战士。你驯服她了。”
“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女战士。她难道不是女战士吗?敢拔剑与我以命相搏的女人,我喜欢。现在,她对我言听计从。”说罢,阿斯卡德随口以拉丁语命令:“艾莉西亚!立正!行礼!”
这不,艾莉西亚真的绷直了身子,接着右拳击打一下胸膛。此乃罗斯军的礼节,据说就是效彷古代罗马军团的军礼。
蓝狐看得啧啧称奇:“你真的驯服她了?”
“是的。她现在是我第七旗队的一员。”
“好吧。可惜那个吉斯拉……她可真是娇贵。”蓝狐看了阿斯卡德一眼,旋即再给安排好的门卫示意。
这间民居好似鸟笼,当大门打开,精神明显憔悴的金丝雀就坐在木椅上。
看到公主憔悴的脸庞,就算了换了身份,过去的情谊岂能瞬间消散呢?她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搀扶其自己的前主人,不料她罗斯战士的打扮下的吉斯拉奋力挣脱。
“快走来!魔鬼!杀人恶魔!”
“是我!艾莉西亚!殿下,冷静啊。”
非得是听到熟悉的声音,吉斯拉公主才冷静下来,再仔细看看眼前人的脸才意识到她是自己的贴身姐妹。
“你?你这是怎么了?艾莉西亚,你……怎么穿了他们的衣服。我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说着,公主的眼眸流淌两行热泪。
一切尽在不言中,艾莉西亚下意识地将公主抱在怀中默默流泪,及好似久别重逢的亲姐妹,也好似即将天涯永别的亲姐妹,就好似这二女最后团聚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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