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就算临近晌午,夜寒留下的露气也还是未完全消散。竹杆和竹叶给润得更加翠绿的竹子,汇成了一片汪洋般的竹海。一条官道穿过竹海,是唯一的出山通道。
蔓泉观师徒七人,尊师在前,六弟子左右各三,沿着官道徐徐向前。
行不多时,众人都不得不停下脚步。只见一辆巨大的怪车拦断了这条官道。车身罩着半透明黄幔,车中半卧着一个体态娇媚,穿着暴露的女子。车前既没有拉车的马,也没有拉车的牛,总之就是没有拉车的牲口。一个体型魁梧的汉子赤着上身,一手拉着车架,一手扶着一块人高的墓碑。闭着眼,像坐塔立于官道正中。
蔓泉观全是一众修道女弟子,何曾见过如此妖媚的女人和怪汉?个个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心跳加速。
玄逸师太右手手腕一翻,手中拂尘由左调头向右,激得道中枯黄的竹叶翻飞,向海浪向前荡去。双目如电瞪着怪车,朗声道:“何方妖人,挡我去路?”
只见黄色纱幔中的女子略微动了动身子,伸了一个妖媚的懒腰。娇哒哒的道:“蔓泉观,玄逸师太,江湖上成名人物,小女子本是佩服得紧的,只是这话语倒令小女子难过。”
众女弟子听到这声音都心神微荡,目光呆滞。玄逸师太,一声断喝:“以声夺魄,还不是妖人。徒儿们,守住心神,小心对敌。”也不愧是修道之人,众弟子立即收敛心神,纷纷持剑在手,以备应敌。
那纱幔中的女子继续媚声道:“我们哪敢和贵派为敌,只是家主派我和愚夫来奉劝众人今次不必前往响泉山庄了。如若师太和众弟子就此回观,我病嫦娥和愚夫莽狈墓带家主深表谢意。”
玄逸师太听对方抛出江湖名号,已明其胁迫之意。病嫦娥和莽狈墓十年前正邪之战好似略有耳闻,但并不是很有名。邪派在江湖销声匿迹十年,突然出现在这偏远蜀地,要阻挡蔓泉观众人去响泉山庄赴每年端午之邀,用意为何?
玄逸师太一皱眉,心道:“响泉山庄,本身不涉足江湖,庄主姜诚为人和善,为蜀地大善人,邪派妖人阻我观前往,定是有所图谋!”
玄逸师太正在思考应对之策,病嫦娥似乎已猜透其心思。柔声道:“我们家主有些东西要找姜大善人取回,不方便有外人在场干预,故来请蔓泉观众人回转,绝无有意为难贵观。如若师太要硬闯倒是可以一试!”病嫦娥这时说话气若游丝,仿佛是真的病重,狂傲之气却一点不少。
玄逸师太听闻此话,双眉一皱,就要发作。只听一声娇喝,红影一闪,一红衣少女身落玄逸师太之旁,手提一把鞘身通红的长剑。对师太道:“师父,既是邪派妖人,又有意要为难响泉山庄,应尽快打发掉,然后赶往山庄,弟子愿打头阵。”
众师姐互相望上一望都心道:“六师妹资质天赋极高,显得师父真传,连浣云剑都授于六师妹了,那本门绝学浣云剑法定已学会,妖人不足为虑了。”个个都坚定了不少。
玄逸师太看看自己的得意弟子,又想到:“这二人虽然随邪派在江湖消失了十年,十年前也并不是出名人物。云儿天赋极高,已得我真传,定然不足为虑。唯无对敌经验,倒可让其历练历练。”便点点头道:“邪派妖人诡计多端,云儿定要小心在意。”
舒云得到其师首肯,精神大涨,“铮”的一声拔出宝剑,只见浣云剑的剑身,盈盈若水,又若有云光闪现。
听到剑声响起,那铁塔般的莽狈墓猛睁双眼,目光如来自地狱的恶鬼,看得众人一凛。
舒云立即收敛心神,剑尖斜指手腕翻动,一招“浣女杨风”红影闪动向莽狈墓攻去。
莽狈墓一声狂啸,伸手将巨碑一提,向上一抡,使出一招“愚公翻石”。这种粗狂毫无变招的招式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因其身巨力大,威力不弱。
舒云只觉劲风扑面,人向左斜穿而出,绕了一个半圆,剑锋横削,使出一招“拂云断雾”。巧妙躲过劲风,劲风刮得其衣服猎猎作响,激得漫天竹叶如雨落下。
莽狈墓为人粗莽,本想一击便用劲风将舒云重创,墓碑抡出力已用老。眼看舒云剑锋削来,左手一拍墓碑边缘,右手回撤,碑在空中一个飞旋,欲将舒云剑锋荡开,人随之后撤一个身位,堪堪避过,但觉腹部火辣,剑锋划过在其上留下一条血痕,要不是退得快已是开膛破肚了。
碑大力沉,舒云也不敢硬接,剑锋下沉,避过碑沿,继续横削,这一迟滞,方容莽狈墓退出一个身位,虽末重创敌人,但信心大增。
玄逸师太看弟子两招便已占到上风,并差点重创对手,心中甚是欣慰,对其第六弟子更是喜爱。
电光石火的两招,说时迟那时快,这都只是在一瞬之间。墓碑旋转着砸向地面,莽狈墓已是空手。舒云剑向后画一个圆,剑尖平指,使出杀招“浣云贯日”,直指对方眉心。
眼看就要毙敌剑下,只听一声萧音起,两团黄色事物向舒云面急射而来。舒云脚下急退,慌乱中手腕激抖,在这紧急情况下,激发其潜力,居然将一直无法练会的绝招“一剑八云散”给使了出来。舒云将射向自己的事物击落后,停下后退的脚步,定睛一看,见是两只黄蛾,已被自己劈成四瓣,散落在枯黄的竹叶中,甚是难以察觉。心中暗骂一声卑鄙。
萧音起时,玄逸师太已知不妙,刚要动身救自己的得意弟子。但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纵然自己出全力,已怕是不及,自己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是何等暗器。没想到舒云会在瞬间使出“一剑八云散”,自己化解危机。要知道这“浣云剑法”虽是自己所创,但这绝招“一剑八云散”自己也是使得有些缓慢,难以真正的达到一剑同刺八个方向。因此更是对舒云的天赋惊叹不己!
其余六弟子看到自己小师妹本来占尽上风,后又突然后退,使出一招精妙绝伦的剑法,都佩服不已,无不叹息和遗憾。
在舒云破这奇怪暗器的同时,莽狈墓已将巨碑拾回手上。只听病嫦娥娇声骂道:“你这不中用的莽夫,看到人家小道姑娇美可人,舍不得下杀手吗?人家可心狠手辣得紧,这下既折了面子,差点丢了老命,还害死我两个蛾儿。”
莽狈墓一哼,脸倒是红到了脖子,也不搭话。怪眼圆睁,一声怪叫,单手将巨碑举起,向上一拋,伸手一掌拍在碑底,只听一阵机括声,巨碑尽然变成了一把重剑。剑身几乎有他半身宽,全身长。他双手握剑,威风凛凛如杀神。
玄逸师太见状,一个纵身挡在了舒云身前,柔声道:“云儿你虽剑法精妙,但内力尚浅,此人天生神力,又是莽夫般招式,现在其重剑在手,剑风定然劲冽,光靠招式已难以取胜,交给为师吧!”
舒云本来也深知对方蛮力,刚才以巧妙剑招抢占先机,方有制敌之机。现在经过病嫦娥的暗器袭扰,与莽狈墓距离已经拉开,其现在手握重剑,以自己现在的内力修为,稍有不慎给剑风扫到,非死即伤,虽有不服,但也只好退下。
莽狈墓重剑平举,一招“蛮牛直奔”直刺玄逸师太。其虽平刺,一股强劲剑风,如奔牛向前,带得空气都响起嗡嗡之声。
玄逸师太拂尘一转,千条尘丝分开,旋转飞舞,如同伞盖,亦如盾牌。一声闷响,激起周围枯叶乱飞,近旁的生竹都劈啪作响。玄逸师太拂尘略向后退了一下,身子却纹丝不动。舒云不禁暗自佩服师父的蔓泉神功,试问如果以自己的内力修为,定给撞飞出去。
莽狈墓人不停歇,平剑向前,真如一头蛮牛。重剑剑尖近到玄逸师太拂尘前,只见尘丝飞舞,一下将重剑前端裹入其中。玄逸师太纵身而起,飞过莽狈墓头顶,同时反向一甩,尽将巨塔般的敌人连同他手中巨剑向着怪车方向砸去。
众弟子见了,齐声喝彩,又是对师父的佩服,又是对本门上乘武功的向往。
眼看莽狈墓就要将怪车砸个粉碎。突然箫声响起,一个人影从车中飞上半空,单脚轻踏在一个竹枝上。同时一团黄云从车里升起,将莽狈墓巨大的身躯托住。
众人看去这才看到病嫦娥真面目,当真是妖媚至极。脸有病态,不掩其媚,身上黄色衣衫单薄,一条雪白大腿踏在竹枝上。红唇轻启,吹着一支横萧。
瞬间竹林中黄云漫空,定睛看去,蔓泉观众人尽浑身一震,心里发毛。只见漫天的黄色蛾子随着箫声舞动。
病嫦娥萧声不停,却闷声道:“师太,家主本来也不想与贵观为敌,所以指派我二人前来劝阻。我本也知道愚夫的莽劲定要吃大亏。但我这飞蛾大阵,其毒异常,中者从体内到体外长满绒毛,死相是极其惨烈的。师太要为了几个粽子罔顾众弟子的性命吗?”说完还发出了几声笑声。
玄逸师太看了看漫天黄蛾,空气中有淡淡的黄气,知病嫦娥所言非虚。再看看众第子苍白的脸色,玄逸师太几十都末曾见过能御使如此恶心虫子的人,更何况众年轻弟子。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们走!”带着众弟子,转身往回观之路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