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静卣找王子靖时,将事情来龙去脉跟对方解释一番。
“身为王孙,你与季满比试,却偷服洗髓丹,违背周礼;贵为兄长,你输了比试,却驱动僵尸伤害幼弟,无视手足友爱之情。”
王子靖说着,又瞥了满脸惶恐的尸巫一眼,冷冷道:“孤请黑水城大巫保护小子,岂是让你随意差遣?”
九神教保护……龙骞心中微微一动。
“小子该死,请父亲恕罪。”宫涅稽首,声音变得十分苦涩。
“据《甫刑》规定,小子是王族子弟,罪不至死,但活罪难逃。”
王子靖顿了顿,朗声道:“现下,孤罚你扑刑,捶挞二十鞭,以儆效尤。尔后回府禁闭半年,不准踏出门外一步。”
他瞥了儿子一眼,道:“其他事……待回府后,孤再与你慢慢计较!”
宫涅这才松了口气,唯唯应诺,再拜稽首。
眼下,他顾不上心疼输掉的轩辕宝弓,以及将遭受的皮肉之痛。他只能暗暗幸哉,没遭父亲更严厉惩处。
至于季满,宫涅只能狠狠瞪这个堂弟几眼。
“至于你……”王子靖目射亮光,望定季满,“小子可知罪?”
“世父,我……”面对王子靖质问,他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对这位深受摄政器重,太子十分敬重,任成周四方积,位高权重的世父,季满算比较了解他的秉性。
王子靖性格保守严肃,做事一丝不苟,严遵周礼,绝不能忍受任何人作出一丝违背礼制之举。
既然世父唯一嫡长子王孙宫涅,因违礼之举受严厉惩罚,季满作为这一场混乱首端,想必逃不掉严惩。
“小子!孤听静射人说过,有关武王执行天罚之事。”
“甚么?”季满一脸错愕。
“真没想到,你年纪小小……”
王子靖微笑道:“竟提出后王之法与先王事迹冲突,后王之法无效原则,巧妙化解周礼禁用巫术规定。”
说到这里,世父一脸赞许,叹息道:“想那太史寮史官若知悉,必对小子感到无比惊叹……真是后生可畏!”
这样而已?没有惩罚?这次轮到宫涅愕然,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季满终于过了世父这关,今日之事算告一段落,他也不禁松口气。
出手诛杀铁虎贲后,在旁负手而立,静观看大戏的龙骞,也微微颔首。
在王子靖授意下,宫涅被家臣以及侍卫先带走。
紧接着,他走到龙骞身前,朝对方拱了拱手。
“不愧是大神官,名师出高徒!”王子靖神色间颇为赞赏。
“全是小子自个儿造化,”龙骞客气回答。
他轻轻瞥了季满一眼,学生也乐开花,脸上尽是自豪之色。
“二师兄,不好了!”就在这时,靶场外传来一把焦急男声。
只见巫凡敖脸色惊慌,气急败坏的奔跑到龙骞身前。
龙骞轻瞥了眼师弟,语带责备道:“敖,注意言行!怎么一惊一乍!”
巫凡敖嘟嚷道:“二师兄,大事不好!”
话音刚落,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翅虫。
龙骞见到后,心里不由一凛。
此前,他与孟明在神宫分别,临行前将这只翅虫交给对方,便于联络。
孟明不是巫师,无法用翅虫摄入语言。
但这翅虫经巫凡敖改良,施展了蛇虫之术,寻常人若遇紧急情况,可直径将翅虫给放走。
离开的翅虫,会主动飞回指定接受者手上,便可知对方身处险境。
眼下,翅虫飞回洛邑,显然孟明以及纪氏船队出事了。
“孟明怎么了?”龙骞问师弟。
“他们被玄蛇袭击!”巫凡敖焦虑地回答。
适才,小师弟收到翅虫后,得知纪氏舟师出海时,遭到玄蛇船队袭击,以至于全军覆没。
由于路途遥远,巫凡敖无法深入感应,道出事情详细经过。
“是云中君!”龙骞立时判断。
“巫凡君,纪卿也被俘虏了?”王子靖脸色变得异常沉重。
巫凡敖点了点头。
“我失算了!”龙骞叹了口气,“本以为纪氏舟师强大,出海也不会惧怕玄蛇突然袭击。”
他沉吟了会,接着道:“但听小师弟的叙述,云中君似乎掌握某种神秘,又极为强大的力量,才能让纪氏水师全军覆没。”
王子靖不解道:“玄蛇锲而不舍对付纪卿,究竟所欲何为?”
龙骞淡淡回答:“利用纪卿血脉,打开灵山之门……”
“打开灵山之门……”王子靖重复了一遍,顿时神色恍然:“莫非他们想争夺南金贸易权,谋取暴利?”
“或许!”龙骞微微颔首,“他们进入灵山,可能有其他目的。”
王子靖深深施了一礼:“巫礼神座,纪卿不仅是孤的挚友,他的安危更关系到我周南金之供应,请您出手救人!”
龙骞沉默了会,开口道:“玄蛇需要与纪卿进行长期合作,想必不会伤害他……”
反倒是孟明……他微微叹了口气。
王子靖诚恳道:“巫礼神座,您若需要任何资源,请尽管开口!”
他顿了顿,低声道:“孤会尽力向虢公,以及各署王官争取。”
龙骞朝他拱手,正色道:“靖王子,我想请谢虎贲率领虎师,随我赶去莒国增援,从云中君手中救出纪卿。”
“没问题!”王子靖用力搓手,“孤亲自见虢公说明情况,让他请谢虎贲来协助你!”
“太好了!可以出远门了!”巫凡敖兴奋得跳起来。
同一时刻,众人听到前方传来纷乱喧哗的脚步声。
龙骞蓦然转过头,见数十名满身甲胄的虎士冲进靶场,将他重重包围。
随即,一个肩膀宽厚、身材修长的男人,分开众人走过来。
这个约二十余岁,五官深邃,鼻梁挺直,长相英俊的年轻人,赫然是龙骞所提及的虎贲氏谢同。
“谢虎贲,我们刚提你,你就过来了!”巫凡敖亲切地打招呼。
早在青铜辛杖一事,龙骞师兄弟就与谢同建立良好合作关系,巫凡敖在私底下也常与他有来往。
此刻,谢同却面容沉郁冷肃,定定地望着龙骞,眼神有些不友善。
原本还高兴的巫凡敖,看到他的脸色话就说不下去。
谢同朝龙骞拱手道:“巫礼神座,劳烦您跟我到明堂,接受王官审讯!”
“审讯?”巫凡敖登时变色,龙骞也有些意外。
包括王子靖、季满、叔贾在内,所有人都露出讶异之色。
“子类兄,你说什么?”巫凡敖微微睁大眼睛,“你与我们玩闹?”
谢同迎着所有人目光,重复了一遍:“劳烦巫礼神座,到明堂一趟!”
“凭什么!”巫凡敖失声怒吼:“二师兄犯什么事?”
谢同用平板的声音道:“去到明堂,事情就清楚了!”
巫凡敖沉着脸,咬牙道:“你想带走二师兄,先在我尸体上跨过去!”
此话一出,场上气氛瞬间变得紧绷起来。
虎士们紧张地握紧剑柄,看看脸色凝重的谢同,又看看波澜不惊的龙骞。
王子靖跨前几步,挡在巫凡敖与谢同身前。
他沉声问道:“谢虎贲,究竟发生什么事?”
谢虎贲朝他拱手道:“启禀王子,下臣奉虢公之命,前来拘捕巫礼神座。”
“邀请变成拘捕……”巫凡敖刻意拖长尾音,听起来非常讽刺。
谢同两道浓眉倏地一扬,脸上闪过一丝不满,但目光仍坚定平稳。
“为何要拘捕巫礼神座?”王子靖摇了摇头,“是否发生误会?”
谢同在王子靖炯炯目光逼视下,沉重道:“有人向司马署举报,巫礼神座意图谋害陛下……”
“谋害父王?”王子靖愕然顿住。
“谋害大父?”季满与叔贾感到骇然。
“谋害天子?”巫凡敖呼吸倏而停住,愤怒的目光顿时转为错愕。
听罢此言,所有人感到无比震惊,犹如石头般僵立不动。
谢同再次重申:“我奉命前来,请您到明堂一趟,协助调查……”
孟明兄,务必坚持下去……龙骞暗叹一声,解决此事后就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