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与贼兵惺惺相惜?
祖应元也是“咯噔”一下,心中打突,怎么这协办大学士讲话夹枪带棒,指桑骂槐的?
谁给他的胆量?
隐约意识到这次会议不对劲,可却难以抽身离开,只得见机行事。
好在亲卫人员就在帐外,湖广绿营的中军营兵也驻在离会场不到一里处,真要有事只要打出信号弹须臾即至,倒也不怕他钮伦保敢下黑手。
与会的湖广绿营另两位总兵官玛德里和新达苏二人也察觉有异,看了眼提督大人后,均是不动声色。
其余人等也皆是困顿,不解协办大学士何以公然指大将军王与贼相惜?
总不成大清的大将军王和贼人是一伙的吧?
一时间,众人脑中各有猜想,神情也是各异,军帐内安静无比。
这个时候不管是支持协办大学士还是不支持,都后患无穷。
明智的选择是保持沉默,别稀里糊涂掺和进这场内斗之中。
钮伦保却无半点顾虑,竟是在那继续大放厥词道:“人人都道睿亲王武功赫赫,于我大清有诸多功绩,不过在本官看来,这个睿亲王并无什么本事,既不读书,也不看文章,历来统军作战败多胜少,靠着瞒报朝廷步步高升,真不知何以厚颜自称为大清第一人。”
此言一出,满帐皆哗。
此时纵是政治嗅觉再迟钝,也知道要发生大事。
协办大学士这是要批斗和硕睿亲王啊!
搞不好,是要把大将军王打成反朝廷的大土匪、大军阀。
祖应元更是知道不妙,本能就要跃起冲出,可未等有所动作,军帐内突然涌进一帮身穿黄马褂的御前侍卫,瞬间就将场面控制住。
一人都不得出去。
四名御前侍卫同时上前将湖南巡抚兼湖广提督的祖应元围住,另一边新达苏和玛德里二人也被严密监管。
三人的佩刀双双被下,身上也被侍卫们严密搜查,瞬间成了手无寸铁之人。
“钮大人,这是何意?”
祖应元心中惊慌同时,悔恨自己未听鬼子六忠言——“除了我的会,别人的会你能不去就不去,非要去的话,须带不低于百人的卫队,实在不成,贾特林小枪也要在腰里别两把。”
这下好了,叫人家弄了,连信号都发不出去。
新达苏和玛德里更是色变,他二人虽是索伦出身,能以一敌五,可面对如此局面,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钮伦保并不答话,而是朝帐门处恭声道:“王爷!”
众人闻声朝帐门看去,奉旨出继和硕履懿亲王允裪为后的履亲王永珹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人也就是当今皇上乾隆爷的四子。
也是乾隆爷最年长的儿子。
“参见王爷!”
履亲王的出现令帐内旗汉众将领不约而同跪拜行礼。
被控制住的祖应元三人也被御前侍卫强按下去。
永珹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钮伦保脸上,后者微微点头后,这位和硕履亲王当即走到账中,抬手道:“请旨!”
“嗻!”
一名身穿黄马褂的御前头等侍卫立时上前将一长盒取出,尔后从中取出一道圣旨,当众宣读起来。
众人跪在地上每听一句,都是骇然失色。
侍卫所宣圣旨竟然是那大将军王的大罪八十八款,包括盗冒宗室之罪三、欺君罔上罪七、僭越之罪十六、狂悖之罪十三、专擅之罪六、贪黩之罪十八、侵蚀之罪十五、忌刻之罪六、残忍之罪四。
“贾世凯逆意坚定,以未遂平日之大愿,恚恨益深,且自知从前所为,获罪之处万无可赦之理因而以毒忍之心肆其桀骜之行,扰乱国政,颠倒纪纲,甚至在大庭广众之前诅朕躬,及于宗社。
此廷臣所共见,人人无不发指者!
及朕深恩,忍于背负,胸怀不轨,几欲叛逆。其贪酷狂肆之罪,经大臣等参奏八十八条,揆以国法,应置极刑。
朕犹念其金川、山东之功,从宽令其自尽;其父弟俱未处分,其妻子俱不发遣。”
旨意不知是出自乾隆之手,还是出自军机处哪位中堂之手,字字诛心。
旨意最后,乃是命皇四子永珹接任抚远大将军,凡军前旗汉各军俱遵新任大将军王令,且立行捕拿贾世凯及其党羽。
也就是说,现在湖广前线的最高领导人是刚刚从京中秘密赶来的和硕履亲王永珹,前领导人鬼子六不仅不再是大清的大将军王,还成了大清的千古罪人,人人得而诛之。
事到如今,祖应元自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阴谋集团向大清的架海紫金梁迫不及待的伸出了魔爪!
所谓黄州攻势根本就是个幌子。
全是朝廷为了对付鬼子六设下的圈套,目的只不过是让钮伦保从行辕带走兵马,并借着黄州攻势为名将湖广绿营控制住。
等于将鬼子六的左膀右臂削掉了一支。
想到鬼子六此时怕是不知变故已生,祖应元心中不禁焦虑万分。
耳畔响起新任大将军王永珹的声音:“皇上的旨意,尔等听明白了?”
“明白!”
众旗汉将领声音不一,有前有后,却是仍沉浸在这惊天变故之中。
永珹微微点头,侧身吩咐协办大学士钮伦保将旨意公布全军,务使湖广前线每一名官兵都知道他贾世凯的阴毒无耻,知道朝廷除奸之决心。
临了又补一句,“传本王令,生擒贾世凯者,授一等子爵,官晋三级,赏金千两。”
“嗻!”
钮伦保重重答应,召来随员笔贴式,命立即制文颁布全军。
永珹又转身看向被控制的湖广绿营三人,道:“本王临来之时,皇上特意对本王说,贾世凯一人之罪不涉他人,不管你们当中是否有与其交往过密的,只要往后忠于皇上,前番一切皆可赦免。”
言罢,目光落在脸色铁青的祖应元脸上,“祖家世代忠良,皇上说当年若非你祖上,大清怕是难以入关,更难以平定明朝,因而祖家于大清功劳甚巨那么,祖巡抚是要学祖上效忠大清呢,还是效忠那奸贼贾世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