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舍尔,你们回来了?!你没事吧,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费舍尔和阿什莉刚回到梧桐树之中,站在门口主持大局的瓦伦蒂娜便迎了上来,她的身后还有同样一脸担忧的阿拉吉娜,只不过她站得离瓦伦蒂娜稍远。
原本也要上前来的她在看到瓦伦蒂娜先一步走上前之后,便抿了抿唇停下了脚步,只是默默地打量费舍尔有无受伤。
费舍尔看到了阿拉吉娜的动作,于是便走到了她们的中间之后才摇了摇头,说道,
“预言的速度正在加快,不过夹缝还并无大碍,至少目前是这样...但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伊丽莎白已经开始行动了。”
“这么快?”
“嗯,看来伊丽莎白并不想给这个世界太多时间...”
瓦伦蒂娜抿紧了唇,这满打满算费舍尔回来才不到一天,早晨来此,傍晚时分情况就进一步恶化,此刻的梧桐树内大部分人都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这让瓦伦蒂娜的压力剧增。
尤其是此刻,桃公还不在她的身边。
但短暂的犹豫过后,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这样,我现在就再次召集所有族长告知他们现状,但我们都对这个灭世预言和伊丽莎白的情况不太清楚,该怎么做费舍尔恐怕你得告诉我们。而且桃公那边也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行...”
“嗯,我已经有了一个具体的计划了,我需要你和阿拉吉娜、梧桐树所有人的协助...”费舍尔的眸光不自觉地放空了一瞬,但紧接着,他还是伸出了手拍了拍瓦伦蒂娜的脑袋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而至于桃公,我想到了另外一个不用牺牲她的办法...”
瓦伦蒂娜眼前一亮,看起来在现在的情况下,没有什么能再比听到费舍尔的这番话还要更令人欣喜的事情了,
“什么方法?!”
“...战略秘密。”
费舍尔没有将手从她的头上放下,微笑着如此说道,惹得瓦伦蒂娜不满地抓住了他作怪的手。
不过费舍尔如果没有计划应该不会这样说,瓦伦蒂娜还是选择相信了费舍尔,不如说,虽然在之前她已经在内心中对自己说了千百遍接受桃公离开的事情,可此刻她内心中好像落下了一万吨石头的感觉却向她表明,她还没有接受好失去的准备。
攥着费舍尔的手,看着眼前的费舍尔,不知为何,瓦伦蒂娜强迫自己扮演出的“凤凰领袖”模样稍稍瓦解,露出了其中脆弱的十八岁姑娘来。
她红了一点眼眶,就这样扬起一点眸子看他,好像一切都在不言中。
“......”
费舍尔的身后,阿什莉则始终一言不发,她只是沉默地看着此刻的瓦伦蒂娜,最终收回了目光。
而阿拉吉娜...
她好像在看瓦伦蒂娜手指间的那一枚突然多出来的闪闪发光的戒指。
她眨了眨眼,默不作声地往侧面站了一些,略过了此刻感动的瓦伦蒂娜,看向了费舍尔的手指,很快竟然也在那里看到了一枚闪闪发光的东西。
“......”
她的表情委屈地难看了一些,却又再次默不作声地站回了原处,看着不远处的大门,突然轻咳了一声说道,
“好像有史莱姆过来了,还有那位书本先生...”
虽然是这样平淡的一句话,费舍尔却总有一种“有人记住了你的所作所为”那种冥冥中的感觉。
他瞥了一眼阿拉吉娜,却只看到她的侧脸。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现在的阿拉吉娜的腮帮子好像比过往印象中的要稍鼓一点...
他低下头来,这才看到自己刚才与瓦伦蒂娜戴上的戒指,明白了一些什么。
终究是有所疏漏啊。
费舍尔默默叹了一口气,现在却也没办法将精力放在这个方面上,此刻,埃姆哈特已经一马当先地飞到了他的肩膀上,他便收回思绪,先将注意力放在当下。
“信送出去了?”
“嗯,而且很快嗷,南大陆的史莱姆很快就收到了她们的回信,一起带回来了...”
那和他一起来的史莱姆正在和瓦伦蒂娜汇报此刻梧桐树内的情况,而埃姆哈特也小声地如此说道,还悄咪咪地瞥了一眼瓦伦蒂娜,将夹在他书页之中的一封信交给了费舍尔。
这种时候了,埃姆哈特都还在为大局着想,也真是为难他了。
“这么快?”
“你们都去了三个多小时了好不,夹缝里面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太一样吧。拉法埃尔她们都还没出发呢,虽然她们已经打算要出发了,但也不至于会傻乎乎地直接到纳黎去,要提前做些准备,正好你的信也到了,现在没事了。”
费舍尔哭笑不得地接过了他手中的信件,听到拉法埃尔她们还在南大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这样的话计划应该也能顺利进行。”
“计划?你已经想到了对应的计划了?”
“啊...”
费舍尔将信件给收好,一边点头走向瓦伦蒂娜的方向,一边开口为埃姆哈特解释起来,
“成就死三一只有达拉斯贡死亡这唯一的条件,伊丽莎白他们所有的行动都要为了这个目标服务。混沌种们如今的行动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而已,他们压根拿达拉斯贡的身体没有任何办法...我在夹缝中发现,冲击夹缝的混沌种只有那十二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埃姆哈特呆萌地摇了摇头,而费舍尔只是接着说道,
“你忘了,只有半神才能直视神只,而混沌种们有半神阶位的只有那十二个...连直视神只的基本条件都是半神,更何况要杀死祂了。他们杀不死达拉斯贡,祂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使得达拉斯贡变得更加虚弱而已,为了他们的刺杀创造有利条件。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拉玛斯提亚要在灵界和我说那句话了..”
费舍尔已经来到了瓦伦蒂娜的身边,正好,史莱姆的汇报也刚刚完毕,紧接着那史莱姆又“嘟嘟嘟”地跳走去履行瓦伦蒂娜传召几大族长的命令去了,
“只有在祂的体内才能杀死达拉斯贡。”
“哦,我明白了,所以那群混沌种其实作用很有限,我们可以将他们的影响暂时排除出去!”
埃姆哈特的小脑袋瓜在费舍尔的抽打下终于如陀螺那样运转起来了,他眼前一亮,连忙分析道,
“所以我们只需要考虑界内的事情不就行了...快,费舍尔,你快把桃公给做掉,然后把界内的所有可能成为混乱力量来源的东西给排除,那他们的计划不就不攻自破了!”
听到要把桃公做掉,瓦伦蒂娜转过头来剜了他一眼,吓得埃姆哈特连忙躲到了费舍尔的后脑勺后边去。
而费舍尔也叹了一口气,将胆小如鼠的他给重新拎了回来,
“遗憾的是,这样不行。方外的神只是将桃公这些寄宿着混乱力量的存在当做力量降临的基座,也就是某种媒介来使用的。可就算我将桃公、将阿什莉前辈给杀掉,伊丽莎白呢?她还是死亡混乱的媒介,那力量还是会借由她降临。”
“对哦...怪不得啊,怪不得当时我们就这么带着小艾丽西亚走了,她有个十九阶位的潘多拉竟然不出来追我们。”
“是啊,所以...”
想到此处,费舍尔的眼神逐渐发了狠,他看着外面的天空开口说道,
“既然混乱一定会降临,那么只能做好与降临的混乱争斗的准备。赢了,达拉斯贡能活,死三一不会降临;输了...”
埃姆哈特和瓦伦蒂娜都紧张起来,吓得埃姆哈特连书封都抖起来了,
“输了,这个世界就全完蛋了...”
“...我们不会输的。”
费舍尔没有将后文说完,只是如此说道。
“真的假的,我们连个十九阶位的伊丽莎白都搞不定,就算因为藩篱和夹缝还存在,真神级别的力量不一定能降临,那玩意跑下来的混乱是个半神层次的怎么办?你别忘了,玄参大帝可没法帮我们...”
“所以才需要计划,不是吗?”
费舍尔严肃起来,转头看向旁边的瓦伦蒂娜,说起了之后的安排,
“瓦伦蒂娜,届时混乱一定会在夹缝降临,我、阿什莉前辈还有桃公,我们三位会前往夹缝阻止混乱刺杀达拉斯贡。”
“那我们其他人呢,就这么...干看着?而且如果混乱借由桃公降临,那她岂不是还会...”
瓦伦蒂娜看了一眼旁边抱着手一直倾听的阿拉吉娜,有一些怀疑地如此问道。
而就在此时,身后一直一言不发的阿什莉突然开口了,
“不会的,有费舍尔在,一旦混乱借由基座降临,他就有办法让混乱脱离基座。我们刚刚在夹缝模拟实验过了,他的计划是可行的,但这需要作为基座的人配合...我和那位精灵当然没关系,但伊丽莎白可就不好说了。所以,我们需要梧桐树全面进攻圣纳黎,她在乎圣纳黎的民众必然就会陷入矛盾,而越纠结、越混乱,计划就越顺利。”
“伊丽莎白恐怕会提前安排军队做好一切周密的准备,哪怕有史莱姆的传送恐怕也即将面临血战。所以不止是梧桐树,红龙廷届时也会参与这场战争...只是如果全部都使用史莱姆的传送进入战场恐怕耗费很大,价值能支撑传送的兵员数量还需要再确定一下。”
费舍尔接上了命运卿的话语,将瓦伦蒂娜和红龙廷负责的部分也给放入了盘中。
埃姆哈特张了张嘴,虽然这个计划听起来很可行,但一切可都建立在他们三个能阻止夹缝中降临的混乱刺杀达拉斯贡的基础上,万一正面打不过,那岂不是...
他瞥了一眼瓦伦蒂娜,看见她也在打量费舍尔的表情。
感受到瓦伦蒂娜的注视,费舍尔平静地看向她,在他的眼中,瓦伦蒂娜看到了笃定,这让她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觉得有什么不妥。
尤其是在看到费舍尔身后那位金发女人毫无波澜、甚至于有一些遗憾的表情时...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也没办法说一个“不”字,犹豫片刻,她的眼中也只能剩下了笃定。
“好,那我先把现在的情况告诉诸位族长,至于计划执行的时间...”
“就在桃公苏醒的第二天,必须尽快,在那之前必须做好一切准备。”
“好,费舍尔。”瓦伦蒂娜点点头,深呼了一口气,准备转头离去,走出去好几步又原路返回,将那还站在原地刚想走向费舍尔方向的阿拉吉娜给拉了回来,“这个会议很重要,之后的作战恐怕也需要阿拉吉娜小姐的枢机呢,走吧,我们一起去。”
“?”
阿拉吉娜萌萌地眨了眨眼,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目视着费舍尔跟着瓦伦蒂娜走出了好一段距离。
她有一些郁闷,但临走之前却又看到费舍尔对着她无声开了口,让她内心一暖的同时也不再反抗了。
嗯,从口型上看,费舍尔好像说的是,
“你也有。”
......
......
更早一些时候的傍晚,圣纳黎,黄金宫前的广场上,许多的民众都注意到了天空之上包围纳黎的异象,而且军队频繁地调遣入圣纳黎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情况似乎不太对。
这样的情况让很多民众产生了恐慌,甚至怀疑天空之上包围圣纳黎的那一圈猩红色虚幻雾气是不详的预兆,在大街小巷流传了起来。
而今日傍晚时分,伊丽莎白女皇便站在了黄金宫的宫墙之上就此召开了发布会...或者说,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发布会。
发布会全程通过广播发抵纳黎全国,而现场的发布会更是由于圣纳黎民众的热情将黄金宫前的广场围的水泄不通。
伊丽莎白就那样站在宫墙之上,看着天空之上的景象,缓慢地伸出了手,宛如要将海面上即将落下的夕阳都给拽起那样。
“女皇!”
“陛下!陛下!”
下方,民众的呼喊声有一些震耳欲聋,纳黎民众对伊丽莎白的个人崇拜简直已经到了极点。
其实这并不难想象,短短五年的时间,纳黎就从过往黄金宫不管事、开拓公司主宰议会的状态变成了如今枢机漫天转、人人都变得富裕的地步。就好像昨夜所有纳黎人都还只是中古时期拿着锄头耕地的农民,第二天便成了享受现代咖啡机的精致主义中产那样。
在极速膨胀的社会财富之中,一切问题都不成问题,便同时带来了对女皇的极端崇拜。
伊丽莎白站在城门楼,那天空上虚幻的猩红将她的意识带到了即将实现的世界新秩序的崇高梦想之下,而眼前的民众的呼喊则将她出窍的灵魂拉回,让她看向了眼前。
她一袭盛装走出了五年之前她登基的那个高台,随着她的出现,下方原本就喧嚣的喊声更是如同海啸一样几乎要将人的耳膜给震碎。
在旁边黛安准备好的话筒前面,伊丽莎白无奈一笑地站定,等了好几秒之后,她这才伸出了手,仿佛摁下了音量键一样,下方所有人的声音便开始显着地变小。
而直到一切就绪,伊丽莎白才富有威严地开了口,
“天空之上的景象近日以来引起了纳黎社会广泛的关注,我听闻有人说,这是世界上战火所带来的不祥之兆,是不幸的证明,是衰败的景象...
“是的,各位,我们必须承认,如今的世界正面临着势力的角逐与考验。南大陆的南北龙廷互相争斗、西大陆同胞已经持续了几千年的信仰战争、北境的梧桐树之争...一切的争斗,一切的厮杀,看起来都让天上的母神震怒,以至于要降下责罚,惩戒我们这群不懂得怜悯的孩子...我不懂得怜悯,我们不懂得怜悯...”
伊丽莎白放开了眼前的话筒,空洞的黄金眸低垂,
“但是,说这是不详之兆却也未必,因为纳黎的天空之上依旧澄净,我们的内心依旧向上,怀有着昂然斗志,我们的文明一如灯塔,将照耀如今这个黑暗的世道。各位,这不仅不是即将祸乱的不详,而是祥瑞。是证明我们纳黎人安居乐业、艰苦奋斗的祥瑞,是证明我们文化与思想价值的祥瑞...
“过去的五年以来,我一直恪尽职守,不敢有一时疏忽,让我的子民、让才从黑暗之中脱离出来的国度再度堕入泥潭,再度让葛德林这个本应庇护大家、指引大家的名字受到玷污。我在登基的那一天就发誓,我将对我的国家负责,我将会对我的子民负责,为此,我将不惜一切代价。
“我将让民众们变得富有,哪怕因此造成残忍的流血;我将让民众们变得快乐,哪怕因此与人结怨;我将让民众们自由,哪怕万千枷锁尽在我身...”
伊丽莎白的表情已经变得冰冷,却在居高临下望向下方密密麻麻的群众时流露出了如母神一样的仁慈。
她宛如一尊天空降下的塑像,用黄金色的视线感染一切,
“我将塑造新世界的秩序,哪怕与旧世界的一切为敌。”
“我的目标纯粹,试问,我的子民们,能否在此刻安静地相信我,将你们的命运交付给我?”
下方安静了片刻,随后,如五年之前他们选择伊丽莎白登基时那样,他们再次振臂高呼,不顾一切地呼唤起了女皇的名字,表达着对她的爱戴...
是的,他们恐怕是支持他们的女皇的,哪怕,与世界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