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主人请子敬先生前往正厅叙话。”
外面有一仆人高声喊道。
他只远远的站在院中,并不靠近这间厢房,估计也是怕引起赵子龙他们的应激。
看了看外面深沉的夜色,赵云有些担忧。
吃饱了饭,把他们晾在这里,晾了许久,这天都黑了,怎么还找鲁肃去谈话?
“这……”
赵云扭头看向鲁肃,鲁肃却向赵云示意,稍安勿躁。
笑呵呵的高声回应。
“鲁肃稍后便到。”
“子龙将军莫要担心,文聘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子敬先生还是要小心为好,我们手里握着刘琮,文聘不敢轻举妄动,若他引着你我分开,将你抓了做人质可就不妙了。”
面对赵子龙的担忧,鲁肃并觉得并非没有道理,虽然在鲁肃看来,这种可能性极小。
“子龙将军,我们来打个赌。”
鲁肃笑着,让赵子龙非常诧异,这个时候,虽说赵子龙将生死置之度外,但还做不到像鲁肃这样谈笑风生。只能说赵子龙心中任务的包袱太重,责任太重。
“子敬先生要赌什么?”
“我们就赌这文聘什么都不会做,还要赌一赌我这三寸不烂之舌,能不能将文聘说动。”
鲁肃指了指自己的舌头,十分的自信。
被鲁肃的自信所感染,赵子龙也笑了。
“我是情愿自己赌输哦。”
“若是我赌赢了,日后行军打仗,子龙将军须得听我一次命令。”
鲁肃极具野心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种强烈的自信和进取心,实在让赵云感到非常的吃惊。
一种浓烈的侵略感。
鲁子敬确实想的非常的长远,这一次在荆州如果能立下大功,便要回到刘备手底下任用。
想来起步不会很低。
但这种起步是鲁肃所不能满意的。
他与周瑜乃是好友,自认为自己之才也不算太差,所以不能与周瑜相提并论,但在位置上总不能被周瑜落下太远。
尤其是那个张昭也已经投诚了,以前两个人可并不是非常对眼的。
自己的地位如果太低,难免要受人耻笑。
而鲁肃自己也知道,确实自己已经非常受刘备他们信任了,所以才将自己派到荆州来执行这一项的卧底任务。
这任务难非难,表现能够出彩归能出彩,但总归是远离了刘备,时间一长,总不如张昭在刘备身边待的舒服。
这些都很无奈。
将鲁肃留在刘备的身边,是把鲁肃这个锥子放在囊中的一种方式,将鲁肃放到荆州,是把这锥子放到另一个袋子的方式,鲁肃总是能够脱颖而出的。
但毕竟是两种袋子,得到的结果到底是不一样,还是留在刘备的身边好,虽然听起来没有多么的好听。
而显然,如今的刘备也是将鲁肃当成一个谋士来用的。
这样的工作,鲁肃固然能胜任,但鲁肃心中未必没有一些能够带兵打仗的野望。….这一次在荆州如果能立下大功,回去之后必然可以分到一部分权利了。
在刘备布局天下的棋盘之中,自己也可以做一枚棋子正式的登上舞台。
但是以小博大,谈何容易,从一点点开始壮大是最难的,想要得到大回报,最好是有大大的本钱。
鲁肃将来回到刘备身边之后,自己的地位显然是要比赵子龙他们低一些的。
如果今天能得到赵云这个承诺,将来在得到战机的时候,可以驱使赵云为自己所用,必然可以得到大大的回报,立下大功。
今天在荆州,这份功劳取得是打下根基,那么将来驱使赵云的时候,便是一步登天。
鲁肃想要只用两步便迅速的进入刘备阵营的核心,与诸葛亮、徐庶、周瑜等人同列,而要高于什么韩当,程普等人。
“子敬先生如此自信,我已经相信子敬先生此次能成了。”面对鲁肃说要驱使自己,赵云并没有任何的不满。
“若子敬先生能够成功说服文聘,得其相助,反制蔡瑁蒯越之流,成功的取得整个荆州,献于主公,与荆州相比,莫说是驱使我赵云,便是要牺牲我赵云,又有何所惜。”biqμgetν.net
赵云语句诚恳,胸中一腔忠义溢于言表。
面对这样无私的人,鲁肃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都为了自己心中的自私而感到有些羞惭。
君子真是一种让人感到麻烦的家伙。
出于对赵云的敬重,鲁肃甚至都有一点想拱手向赵云道歉,但却不想赵云直接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我与子敬先生击掌为誓,若子敬先生此去能成赵云但凭驱使绝无二话。”
面对如此诚恳的赵云,鲁肃也不再惺惺作态了,挺直自己的腰背,自信盎然,也与赵云连连击掌三次。
“子龙将军稍待,且等我凯旋而归。”
鲁肃自信的转身离去。
赵云也是胸有成竹的站在屋中。
刘琮的眼睛红红的,但早已哭不出来眼泪,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两人智珠在握的样子。
鲁肃如果能够成功。对于赵云来说很难讲值不值得任他驱使。
如今来到了文聘这里,只是权宜之计。想要拉文聘下水而已。
即便是文聘真的坚守自我,所能影响的也仅仅只是相当沉重的趋势,对于整个荆州大势很难造成真正的影响。
而鲁肃如果将文聘争取了过来,也只不过在这襄阳城中过得更轻松一些而已。
无论鲁肃成功或者失败,或者是鲁肃和赵子龙在这襄阳城中是生或者死,都很难影响大局了。
因为他们事先已经将决定生死的妙手下在了棋盘上。
扼杀荆州这条大龙,将荆州分而食之,只是时间问题。
鲁肃和赵子龙只是在努力的加快这个过程。
鲁肃气宇轩昂的走到了正厅,却没有看到文聘的身影。
问一问旁边的下人,下人说主人正在送客。….鲁肃又看了看这正厅中的布置,尤其是那地上一片稀碎的瓷器碎片,不由得笑了。
看样子,文聘上一波招待的客人不是在这里招待的,而这里之所以没有进行打扫,是给自己留着的。
“子敬先生笑什么?”
文聘从一旁的侧门走了进来。
“没笑什么。”
文聘却很不高兴。
“子敬先生当然可以笑。你是真的得意了,将我拉到了这漩涡之中,不得不接受两方的碾压。”
“可惜我不知道子敬先生还要笑多久,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哦,我为何笑不出来?”
文聘也没有请鲁肃坐下,只自己坐回了位置上,对于鲁肃的不满是表达在明面上的。
“子敬先生不想知道我刚才见的是谁吗?”
鲁肃也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手找了个位置坐下。
“仲业为了不卷入这漩涡,一直在闭门谢客,称病不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又强行进入了你的府邸,你更不愿意再见外人了。”
“这个时候还有谁能来拜访呢?我知道蒯越派人送名刺邀你相见,被你推拒了,但是当他亲自敲大门的时候,虽然有些失礼,可以逼迫的你不得不进行会客了。”
“你所见的客人,除了蒯越和蔡瑁,又哪里会有旁人呢?”
本来心中就有对鲁肃的怨气,看他这副智珠在握,浑然不在意的样子,文聘难免心中更有气。
“既然知道我见了客人,不知先生知不知道,我与他们相谈甚欢,你就不担心吗?”
鲁肃摇了摇头。
“仲业何必虚张声势,你们必然是不欢而散。”
“何以见得?”
“如今仲业已经下了水,便由不得你明哲保身了。他们来自然和我们是同样的目的,要你站队。若你真与他们相谈甚欢,此刻必然早已将我们绑缚送上了。”
这也正是鲁肃一直在谈笑风生的自信所在。难怪他一点都不担心文聘对他做什么。
若文聘真的已经决定站了队,倒向了蒯越和蔡瑁,那么他们联手之下,襄阳城没人能阻止他们,这个时候再拿刘琮的性命作为威胁,也很难要挟到文聘了。
彻底掌控了襄阳城,他们便不需要再用刘琮作为幌子了。
而文聘在见了蔡瑁和蒯越之后,还要再与鲁肃谈谈,他并没有做出决定就显而易见了。
虽然未必倒向鲁肃,但是必然还没有倒向蔡瑁和蒯越。
文聘叹了口气,他的心中很烦躁。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非要把这事情牵扯到我的身上呢?”
这实在是一句废话。
鲁肃也当即回答。
“人生与天地之间,飘飘似沙鸥,风高浪恶,身不由己。仲业想要置身事外又谈何容易?”
文聘根本就能猜到鲁肃的回应无非是身不由己,人在江湖而已。
但是他需要鲁肃说出这些话来,来安慰自己。….对于鲁肃拖自己下水的行为,文聘是非常讨厌的,心中憋了许多对鲁肃的不满,但是他无力对鲁肃做出什么处理。
只能这样自嘲。
纾解一下心中的怨气,才能勉强的让自己站在一种不偏不倚的角度看待这件事。在面临抉择的十字路口,敏锐的做出判断,他作为掌舵者,必须保持冷静。
“不知仲业何时愿意起兵,与我共同捉拿蔡瑁蒯越?”
文聘翻了鲁肃一眼。
“我是未曾将你绑缚,送与蔡瑁蒯越。但这并不代表我要帮助你们吧?”
“如今仲业既然已经入了这趟浑水,蔡茂和凯越来拜访你,你却没有向他们投诚,那就自然的偏向了我们。”
“想来刚才蔡茂和凯越必然是向你提出了要求,而遭到了你的拒绝,不欢而散了,那么这些人心中自然要对你心中有怨气,你已经无法再做到不偏不倚,作壁上观了。”
“你们已经成了敌人,那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咱们现在是一伙儿的了。”
对于鲁肃的巧舌如簧,文聘却不愿意认可。
“子敬先生,还是莫要想的太多,我刚才虽与他们不欢而散,但若现在将你们拿下,送给他们,却也不迟。”
文聘的话不好听,语气也并不太好,看起来还是想要吓吓鲁肃。
“可是你跟着他们走,又有什么好处呢?”
对于文聘提出的可能性,鲁肃是全然不在意。
“我想仲业你现在也是在犹豫,但已经有所偏向了吧?不然你不会见我的。”
“若是你还抱有着一开始做壁上观的想法,那么我对你的评价可能要低上好几个档次了。”
“一开始明哲保身是没有错的,许多地方大族都选用这样的方法,任由时局如何变幻,他们总是能雄踞一方,源远流长。”
“但当他们涉入漩涡之中,便要迅速的做出反应了。选对了路便是一步登天,选错了就要萎靡不振,不知多少人想要扑上来将它分食呢。”
“你一开始的闭门不出是一种冷静、不偏不倚的做法,但如果到了现在还要这样做,那就不是冷静了,那是优柔寡断。”
鲁肃略微顿了顿,丝毫不在意文聘会有所生气,他相信文凭是有这个度量的,他也相信文聘和自己的想法逐渐已经快要一致了。
所以鲁肃很怡然自得的用陶碗给自己斟一盏茶。
“啧,仲业这里的器具可不怎么样啊,我家中有许多会计来的上好瓷器,回头可以命人给你送一些来。”
听了这话,文聘的眼皮子直跳,多少有点气的上火。鲁肃这是胸有成竹,想要拿他开涮。
毕竟那地上明晃晃的一堆上好的瓷器碎片还在那里放着呢,就在鲁肃的眼前。
“我确实如你所说,已经有了些倾向。但我所持有的情报并不足以支持我完全的做出这个决定。”
“蒯越蔡瑁他们一番威逼利诱,已经向我陈述了厉害,但并没有说服我,现在轮到你了。”
“若你说的不好,我就要将你们全都赶出去,任由你们在襄阳城中争斗。即便是将来荆州换了主人,我被他们所厌恶,那也没什么大碍。”
“只不过家里低迷几年而已。”
鲁肃将手中的陶碗放下。
“我既然敢来见你,那么自然是有把握的。无论能不能争取到你所影响的不过是时间快慢,精力大小,大局都是难以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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