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潞之战】
赵匡胤控制了中央禁军,从而顺利地登上皇位。但新心大宋王朝仍然面临着内忧外患,赵匡胤不敢掉以轻心。
外患主要来自于契丹,目前也只有契丹有能力与中原对线打团,不过大辽国自太宗耶律德光之后,就缺乏南下的内驱力,特别是现在——辽穆宗耶律璟时期,契丹基本处于半瘫痪状态,关于这个奇葩契丹主,后文还会详述。
内忧则就更好理解了,赵匡胤是通过军事政变上台的,且主要是依靠中央禁军势力,地方藩镇势力的态度成为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如果地方藩镇势力乖乖向赵匡胤俯首称臣,承认大宋的合法地位,那么皆大欢喜。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两种选择:
拉帮结派,割据独立;勾结外援,推翻中原。
这些做法在五代时期屡见不鲜,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
因此,在赵匡胤上台后,除了厚赏“翊戴功臣”,便一门心思地安抚地方势力。其中,以符彦卿、王景、李彝殷为重中之重,以他们三人领衔,“余领节镇者并进爵”。
这三人为什么是诸藩的领头羊?因为当时符彦卿坐镇魏州,王景坐镇秦州,李彝殷坐镇夏州,是中原王朝北、西北、西南的三大重镇,换句话,他们如果造反的话,让大宋朝付出的成本最高,所以才要优先照顾。
早在柴荣时期,就已经通过一系列的政治、军事、经济等改革,有效扭转了中央与地方的实力对比,这也是掌握了中央禁军的赵匡胤可以在一之内改换日的原因。地方藩镇的势力得到了有效遏制,在这种情况下,还会有地方势力奋起挑战中央的权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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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公开反宋的,是潞州昭义军节度使李筠。
后唐明宗时,以皇子李从荣判六军诸卫,确立了李从荣储君的地位。李从荣于是招募勇士,组建自己的嫡系武装力量。这一,有一位四肢发达的大汉自带弓矢登门,毛遂自荐。李从荣便让身边侍卫们试一试他带来的弓,结果发现此弓有超百斤之力,没有一人能拉开。而这位大汉却能轻松拉满,并且接连命中目标,有力度、有精度。李从荣立刻将其留在身边,这位大汉就是年轻时的李筠,当年他的名字叫李荣,柴荣即位后才因避讳改叫李筠。
李从荣发动“津桥政变”时,李筠作为贴身护卫寸步不离,并接连射杀十余人,后来发现苗头不对,弃马而逃,成功躲过一劫。
作为“李从荣余党”,李筠只能躲躲藏藏,惶惶不可终日。幸亏李从珂及时在凤翔起兵,才使得“李从荣谋反案”被迅速翻篇儿,李筠也迎来了出头之日,应募到了李从珂的禁军序列郑
契丹灭后晋时,赵延寿久闻李筠的大名,于是将他召至麾下。随后就是耶律德光病死在杀胡林,“祖孙争权”、“横渡之约”,契丹内部爆发了空前激烈的派系斗争,在此期间,赵延寿也在镇州遭到囚禁。
李筠联合了一批被裹挟北返的后晋将领,相约以钟声为号,在镇州发动了兵变,驱逐了契丹守将,取得了镇州控制权,然后拥戴冯道为首领,遭到婉拒后,又转而拥戴白再荣为留后。
事后,李筠光速向刘知远称臣,并派儿子去京师当人质,受到了刘知远的高度赞扬。但是,由于工作上的失误,刘知远误将捡鱼儿的白再荣当成了镇州兵变的首功,于是授予白再荣镇州留后,而只授予李筠博州刺史。这令李筠相当不平衡。
郭威坐镇魏州时,将李筠表奏到自己麾下,李筠从此成为郭威的嫡系亲信,与另一位亲信郭崇威一起辅佐郭威,在郭威称帝后,李筠终于跻身藩镇朋友圈,成为节度使。
“二王之诛”、征讨兖州慕容彦超,李筠皆有立功,讨平兖州后,郭威任命李筠为潞州昭义军节度使,以其为“创业功臣”,累加检校太傅、同平章事。
“高平之战”初,北汉气势汹汹地扑向潞州,李筠首战不利,助长列饶嚣张气焰。在随后的反击战中,李筠将功折罪,与张永德一起支援符彦卿,击退契丹援军。
在随后的“三征淮南”中,李筠一直为后周王朝扼守着潞州,数次击退北汉的试探,又主动出击,深入北汉腹地打砸抢烧,占领了辽州,为后周开疆拓土。
然而柴荣却对李筠相当不满意,或者相当不信任。
李筠属于先帝郭威嫡系,又身居重镇、握有重兵,这就足够让柴荣寝食难安了,而李筠也确实不太把柴荣放在眼里,恃功自傲,做了一些比较出格的事情,比如“擅用征赋”、“颇集亡命”、“以私忿囚监军使”等等。
就上述这三条,用政治的眼光来看,正好触及到了经济、军事等敏感领域,而且条条都是死刑起步。
“世宗心不能堪,但诏责而已”,短短几个字,我们已经能够感受到柴荣的愤怒和无奈,当时正在用兵于江淮,对于潞州李筠,只能隐忍不发。
柴宗训即位后,李筠又派遣部队进入北汉境内打砸抢烧,掳掠而还。
赵匡胤称帝后,给李筠加兼中书令,遣使安抚,希望他能认可新心大宋政权。
李筠已经在潞州坐镇八年多,根深蒂固,“恃勇专恣”,“阴为跋扈之计”,他早就有了割据称雄甚至问鼎汴州的异志,没想到赵匡胤捷足先登。
所以在接到诏书后,李筠的第一反应就是拒诏,旗帜鲜明地表达了与国贼赵匡胤势不两立的态度,吓得左右随从苦口婆心,好一通劝导,才让李筠硬着头皮、昧着良心,十分勉强地接受了赵匡胤的诏书。
从后唐明宗时就充当起了群演的角色,一直到了此时此刻,李筠才真正走上历史舞台的正中,也是从这一刻开始,我们才看清了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全貌,观其所作所为,也就不难理解后人对他的负面评价了。
李筠心不甘、情不愿地下跪接旨,“貌犹不恭”,而李筠接下来的迷之操作,更是令人大呼看不懂:
接旨完毕,照例设宴款待送诏书的使者,宴会刚刚开始,李筠就取来了郭威的画像,悬挂在厅堂正中央,然后面对先帝尊容号啕痛哭。
最怕空气突然凝固。
李筠的宾客幕僚们被这一幕吓坏了,急忙对使者解释李筠喝多了,耍酒疯呢,绝对不是出于真心。
使者也担心会被李筠祭旗,于是就坡下驴,既然喝多了,那就改再聚吧。赶紧催马上路,返回汴州。
上文我们简单梳理了李筠的人生轨迹,不难发现他充满坎坷的前半生,造物主似乎是有意戏弄他,接连给他安排了数个贵人,然而每次都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跑偏,险些跟着贵缺跪人。
第一个贵人是皇太子李从荣,如果李从荣能忍住性子,再多等两的话,那么李筠将做为子的嫡系亲信,出将入相,却梦碎“津桥之变”;
第二个贵人是李从珂,把李筠从“津桥之变”的泥潭再度拉回云端,只是平台的寿命太短,随石敬瑭太原起兵、李从珂自焚而中止;
第三个贵人是赵延寿,作为“李从珂余孽”,李筠在后晋的境遇可想而知,不过他的威名还是获得了同事们的认可,比如赵延寿,又把李筠从低估拉入上流社会,只不过是契丹“跪族”;
第四个贵人是刘知远,李筠终于买入了皇帝的原始股,但“后汉股份有限公司”却在分红方面显示出了财会制度的混乱,把李筠的功劳算在了别人头上,这让股东李筠非常郁闷;
第五个贵人是郭威,直到这时,李筠才遇到了真正的贵人。郭威带着李筠脱离了苦海,一步步走上人生巅峰。
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李筠对郭威怀有深厚的、诚挚的感情,应该不是刻意表演,而是真情流露,所以在亡国宴上,李筠悬挂出的是太祖郭威的画像,而不是柴荣的画像。
于私来,李筠的做法是发自肺腑,但于公来,李筠的做法简直就是引火烧身。
先是在跪接诏书时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情愿,后在宴会上公开悬挂、哭拜前朝太祖画像,这是极其严重的政治事件,严重到后果不堪设想,如果设想,那么起步价是灭九族。
哭拜郭威事件很快就上了热搜,地球人都知道了,比如北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