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俨离开之后,丁疏琰独自思索了许久。是啊,赵俨他说得对,如今除了与景王结盟,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现在再去深究事情如何演变到这步,也无多大的意义了。事情已经到了这步,除了扳倒太子,别无他法。
支持景王,助景王上位,摘取首功。
景王,我们见一面吧。
……
第二日。
景王府迎来了景王返京后的第二位客人。
景王府的偏厅里,邹峘与登门的丁疏琰结束了问候寒暄,各自主客落座。王府的仆人给二人端了茶,退出厅外,合上厅门。
主客二人各饮一口茶,话归正传。
“左令特地过来,是为何事?”邹峘先客气询问。
“今日过来,是给大王道喜。”丁疏琰姿态放得极低,拱手说道。
“何喜?”
“大王是本国第一个回京的藩王,足见陛下器重,此诚喜事也。”丁疏琰的手还没放下。
“哈哈哈。”邹峘笑道:“谢左令道喜。”
“陛下此次召大王返京,一定是有重要的原因。指不定会有好事发生。”
“哈哈哈。那就借左令吉言了。”邹峘又饮一口茶,脸上笑意退了一些:“左令今日过来,只为说这个吗?”与赵俨书信往来两年,赵俨知道丁疏琰什么,他就知道丁疏琰什么,赵俨怎么看丁疏琰,他就怎么看丁疏琰。丁疏琰并不是个上门只为两句废话的人。
丁疏琰一听这话,也不绕弯了,直接开门见山:“今日过来,是送大王一件礼。”
“哦?何礼?”
“储君之位。”丁疏琰脱口而出。邹峘想要这个位置,他也一直有闻。无需讳言。
“哦?”邹峘来了兴致。
“我愿助大王登上储君之位。”
邹峘连伪装都懒得伪装。“左令要如何助我登上储君之位?”他直接问道。丁疏琰也跟太子有怨,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会扳倒太子。”
“如何扳倒太子?”邹峘刚问了这句,又突然想到,还是该试一试丁疏琰在自己面前有几分坦诚,便改口问道:“左令为何要扳倒太子?”
“太子气盛,一意与启国开战。若由他即皇帝位,只会给国家带来灾祸。我不愿家国再次蒙难。”
“只为这个??”邹峘两眼直视丁疏琰的眼睛。
丁疏琰想到邹峘就是赵俨的女婿,自己跟太子的仇怨,怕是赵俨早就“倾囊相告”了,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便爽快答道:“这只是其一。其二,我反对再战,太子若即位,定国再大,怕是我也没有立锥之地。其三,太子狠辣,竟然派人袭刺我,我不能坐以待毙。”
“好!”邹峘心想丁疏琰够坦率。“我信左令!左令坦直,我也无需讳言。左令若是助我成为国储,当记左令首功!”
“我定助大王登上国储之位!”
“好!”邹峘喜难自禁,站起了身:“那左令要如何扳倒那邹嵘?”
丁疏琰也站起身:“邹嵘意欲灭我,竟指使歹人刺我!我誓要找出凶手!如此,他的储君之位难保!”
“好!好!”邹峘抚掌大笑:“好!好!”
……
丁疏琰等着长兴府尹署尽快找出刺他的人。只是案子发生到现在一个月了,毫无进展。这也是薛元诏成为缉事以来最耗时的一个案子。只是除了案子本身难办,与他的消极也不无关系。
他的内心还在斗争。
此案若是真如右令预料,与太子有关,自己一旦查出端倪,太子便难善其身。太子一倒,薛祁两家不保。
若将此案搁置,或办成悬案,那自己还是当初那个立志秉直的人吗?且自己曾借晓儿向妤儿保证,要替他父亲查出真相,将来又如何向妤儿交待?
究竟该怎么办?谁能来告诉自己??
……
九月初五。上午。长兴宫。池苑。
皇帝邹颙一人坐在“珑亭”里,凝视着亭前的“玉湖”。时间刚来到初秋,围绕“玉湖”的垂柳却已开始落叶。今年落叶的时间似乎早了一些。掉落的柳叶散浮在“玉湖”水面,风起,柳叶随湖水荡漾。今年的秋风也比以往来得更早。
邹颙没有心情观赏眼前的“柳叶铺湖”的景致。丁案已经发生一个多月了,震怒之余,他又另有了思考。
静坐许久后,他抬手示意亭外浮廊立候的张徵。
张徵轻手轻脚走入亭中:“陛下有何吩咐?”
“让丁奉下午到宣成殿。”
“是,陛下。”
……
下午。宣成殿。
“丁疏琰的案子,现如今进展如何了?”邹颙慢声问对面坐的丁奉。
“禀陛下,案子尚在查办。臣也时时盯着的。”丁奉谨慎回道。
“这都一个多月了,还没有什么眉目吗?”
“陛下,此案确实困难。没有人看见了刺客的样貌,刺客也未在现场留下任何物件。要在茫茫人海里找出刺客,近似于大海捞针一般。”丁奉忐忑说道。
“嗯。”邹颙平静回复一声。
丁奉看着邹颙的脸,实在猜不出邹颙这平静的回复里是何涵义。
“我在想……这案子……查不出来,也未必是件坏事。”邹颙缓缓说道。
“是,陛下。”丁奉顺势附和道。“陛下??”他突然反应过来,眼睛睁得像铜铃。
“宰辅遇袭,已是朝廷之耻……只是何人才敢袭刺宰辅?查明了又如何呢?徒给朝廷添耻罢了……此案没于时日,未必不是好事……”
“陛……陛下……”
“再说了,这丁疏琰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就是破了些皮肉而已。”
“这……”
“案子,真不好查的话,就不勉强了吧……”
丁奉听明白了邹颙的意思。
“陛下,臣,明白了。”
“嗯。今日你我二人对话,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之前你说案子是在长兴府尹署,那里怎么说,你知道的。”
“是,陛下,臣明白。”
“今日到此吧。”
“是,陛下。臣退了。”丁奉起身行揖出殿。
邹颙目视丁奉离开。他希望丁奉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要丁奉搁置此案,原因只有一个:若此案真与邹嵘有关,那真是玷辱宗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