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夷大炮,其原型是欧洲在十六世纪发明的长身管、纺锤形结构的火炮,在明代后期传入中国,并很快被仿制。
所有类似设计的火炮都被中国统称为称红夷大炮,也称红衣大炮。
而红衣大炮其实并不是“通假字”,比如一些人说的满清入关后为了避讳,才用“衣”替代“夷”,而是因为明朝官员为了表示对这种大威力武器的敬畏,通常会用一块红布遮住大炮。
红夷大炮在设计上与当时明朝本土拥有的火炮相比,有很多优点,炮管长,管壁厚,口径大,整体形状从炮口到炮尾逐渐加粗,符合火药燃烧时膛压由高到低的原理。
在炮身的重心处两侧有圆柱型的炮耳,火炮以此为轴可以调节射角,配合火药用量改变射程;设有准星和照门,依照抛物线来计算弹道,精度很高。
多数的红夷大炮长在3米左右,口径110-130毫米,重量在1吨以上。
而明朝获得的第一门红夷大炮也不是正常的贸易渠道买入,而是通过打捞沉船的防守取得。
实际上,在夷人向大明输出佛朗机炮的时候,西方就已经出现了红夷大炮这种前装加农炮,只不过在当时这种火炮制造艰难,所以数量不多。
而且,因为射程、威力上的优势,所有西洋国家也有意向大明等国隐瞒这种武器,更不会和大明进行交易。
最初的红夷大炮应该是明万历四十八年,时任肇庆推官的邓士亮在广东沿海沉没的英国东印度公司商船“独角兽号”打捞上来的22门,根据与当时欧洲火炮标准的对比,红夷大炮原型之一就是英国的舰载6磅、12磅、18磅前装滑膛加农炮。
但也有一些史料记载,明朝似乎在更早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获得过红夷大炮,是从被当作海盗、倭寇击沉的小股荷兰舰队里打捞上来的荷兰舰炮,或是在菲律宾的西班牙殖民地铸炮的工匠带来的“吕宋炮”。
魏广德不知道这些细节,可在一些游览胜地看到的古代火炮文物,加上看到过的一些军事文章,也知道“身管比”这个名词。
衡量身管长度和口径大小时,要特别注意“身管长/口径”的比例,简称身管比,身管比大,则初速高,射程越远。
魏广德到了工部找到朱衡,把自己的诉求说了下。
“你说的这个大炮要多大?善贷,时间这么紧,我可不敢保证能按时把东西交给你。”
听到魏广德说要工部加紧铸造一批火炮,朱衡就感觉头大。
工部下面的军器局倒是可以铸炮,可炮这个东西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造的,可不是做出一个样子就能拿出去使用。
铸造过程中一点失误,就会导致铸炮失败,炸膛风险大增。
“这个.”
魏广德想了想,才比划道:“炮长至少得有十尺,炮口小,炮尾粗,炮壁要厚一点,炮口估摸着有个三、四寸就可以了。”
“你这东西用铜料还是铁料,知道造这东西多贵吗?”
听到魏广德的话,朱衡就觉得头大,炮不仅要大,还要厚炮壁,这得废多少料子。
“还有,你以为铸炮很容易,光是炮模都不是一个月能完成的。
就算能造出来,这东西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用,还得试炮.”
“停停停。”
魏广德急忙摆手,打断了朱衡的絮叨,把自己的想法低声说了一遍,甚至连不开炮的理由都想到了,军器局新开发的武器,所以只是展示,还真不敢试用。
“你这个”
朱衡听完魏广德的话就是皱眉,感觉怎么有点像欺君之罪。
“朱大人,这炮呢,让军器局的匠人继续搞,尽量搞出来,没别的要求,就是打得远就行。
咱军器局不能光是仿制别人做出来的东西,也得自己开发一些国之重器不是。
若是军器局匠人不足,我想办法弄点兵仗局的匠人过来帮忙。”
魏广德继续劝说道。
明朝由中央管理的兵工厂,就是工部下面的军器局和内廷的兵仗局两个衙门。
而地方上,各地的都司和卫所也有一些匠户,可以修理甚至制造盔甲和武器。
军器局的前身其实是内廷的宝源局,那个时候火器大多选择铜料制造,非常稀缺,所以明军最早的火器由宝源局铸造,后来才把工匠划拨给工部,成立了军器局。
而宝源局则继续干老本行,铸币,不再接触火器制造。
不过这么重要的位置,皇帝怎么放心单由工部监督呢?
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军器局也一直有内官参与到管理中来,类似军器数额、军匠等事宜皆有内官向上呈报。
洪武二十八年设立了火药局,附属于专做刀枪剑戟等兵器的兵仗局,属于内廷管理,让内廷也可以制造火器。
尽管如此,朝廷最大的兵工厂还是军器局,能工巧匠无数皆安排在此。
朱衡只是笑笑,魏广德的提议哪里可行。
“兵仗局那边就只能依葫芦画瓢照着军器局的东西做,你还指望他们能有什么匠人。”
朱衡说完,又沉思片刻才说道:‘如果只是做个样子货,一个月应该能铸造出来,就是要大要长吗?’
“是。”
魏广德笑道,朱衡已经答应了,这样自然最好。
不过在他告辞前还是多嘱咐了朱衡一句,这炮可不是花架子,还是要让匠人研究铸造之法。
术业有专攻,他后世那点见识只能指出方向,具体怎么造还是得工匠说了算。
对这点,魏广德还是有清楚的认识,绝不会插手进去半分。
从工部出来,魏广德就直接回府。
到了晚上,门房果然报到内院,说京营副将、练兵总理戚继光求见。
“把人领去花厅,好生招待着。”
魏广德这会儿正在花园里陪着小孩儿玩儿,白天大部分时候他都在内阁处理公务,所以只能是下班时间在家陪着老婆孩子。
对于上门来拜访的客人,多是先晾他们一会儿,然后再礼节性的过去说两句场面话,知道他们的诉求,然后就准备送客。
至于求办的事儿,能做的,之后自然要安排。
办不了,也会过两天知会一声。
他从来就没有觉得因为自己是个穿越者,就该做一个什么一身风骨,两袖清风的清官,还要为国为民在大明朝掀起改革开放的浪潮。
不实际,太不实际了。
政治制度是不可能超越生产力发展的,那样只会导致稳定的社会制度崩坏。
他只能利用他有限的知识,对大明朝存在的一个弊政进行小幅度修改补漏,尽可能延续这个最后的,还算比较公平的汉人王朝。
要知道,大明朝存在的问题,其实最严重的还是政治腐败,可老朱那样的狠人,杀那么多的贪官污吏都没能扭转风气,魏广德自认没那个势力办成这件事儿。
高拱就是想要整顿吏治,所以遭到徐阶利用,无限放大高拱在朝中的危害,大家合力才把他撵出朝堂,让隆庆皇帝都没法挽留。
张居正对吏治的态度,魏广德从他所献《六事疏》也看出来了,就是考成法,督促官员办事儿,对于已经形成的贪腐也是只字未提。
张居正都不打算反腐,他自然更没有底气去办这个事儿。
魏广德给自己定下三个目标,第一个是开海,把经济盘活,通过关税把银子收上来,最大限度缓解朝廷的财政压力。
第二是维持住张居正搞成的一条鞭法和清丈土地,最好能在朱元璋定下的天下府县税赋的基础上,利用清丈土地的成果,把百姓承担的赋税固定下来。
要知道,农业其实就那样,根本就产生不了多少财富。
后世发达国家经济,早就脱离农业转向工业,都是先后免除了农业方面的赋税,甚至还要反向给补贴。
这点魏广德很清楚,只不过大明朝不适合免除农业税,可老朱定下来的农业税说句实话,是真的很低,是中国历史上历朝历代最低的。
百姓被盘剥,其实主要是地方官府加征的部分。
只要把地方官府的征派固定下来,百姓的负担虽然不会是历朝最低,可至少还是能够接受的。
推动工商业发展,反正大明朝也收不了多少国内的商税,正好他可以从中渔利。
魏广德可不是老学究,觉得君子就该远离庖厨和铜臭。
这银子,该赚还得赚。
至于最后一条,那就是保持“犁庭扫穴”的政策。
虽然不知道努尔哈赤是哪家的,可他知道清廷皇族是叫爱新觉罗,只要灭掉这支,估计百年内女真也很难再出天才。
明廷本来就一直对关外女真抱有戒心,会根据他们的发展水平不定时进行军事打击,削弱他们的军事实力。
只不过在努尔哈赤捡了个便宜,明廷对他动手的时机把握上出现了偏差,晚了几年,让他在建州发展壮大起来,最后自食其果。
魏广德来了,自然不会让这样的事儿再次发生。
好吧,他觉得只要把这三件事儿做好,自己的子孙在大明富贵百年是没有问题的。
再远,那就是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牛马。
社会发展到那个地步,或许大明朝自己就发动资产阶级革命,搞君主立宪什么的。
要知道,明朝的皇权和相权之争,其实自英宗起就已经开始了。
耽误了盏茶的功夫,魏广德才起身,把孩子交给奶妈带着,自己去了花厅见戚继光。
戚继光事前可没有下帖子,他也是因为大阅后成国公朱希忠找他说起,才知道大阅台上文官们的议论,所以决定今晚来见魏广德,问问怎么解决。
在戚继光看来,魏广德的意见,可以看做文官想要的底限,就必须做好。
至于进了花厅被晾了一段时间,他也是没有放在心上。
拜访的官员多了,他也知道这些京官都爱摆架子。
哪怕在家无事,只要不是事关自身的大事儿,通常都会如此。
也好显示出官员事务繁多,可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
“元敬来了。”
魏广德迈步走入花厅,先开口说道。
“魏阁老,末将深夜叨扰,实在是万不得已,还请阁老不要怪罪。”
戚继光起身,快步走到魏广德面躬身说道。
“不要客气,子理兄去蓟州的时候跟我说过,你的事儿我自然要管,坐。”
魏广德从戚继光身旁走过,进到花厅内主座前站定,边走边对他说道。
示意戚继光坐下,自己也坐下。
“不知这时候来此,是有何事?”
明知故问,虽然两人心里都清楚,可依旧是这样的开场白。
在两个人看来,进屋子那两句寒暄已经够了,再多就有些见外。
“魏阁老,今日大阅结束后,成国公找到末将,说起大阅安排”
戚继光简略把下午成国公和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随即就看向魏广德,说道:“魏阁老,还请你给末将出出主意,该如何安排才合适?”
“此事,之前但看各部演练还没有发觉,自是在一起演练的时候才会让人有虎头蛇尾之感。”
魏广德看着戚继光,边说嘴角挂出笑容,“京营被元敬调教的太过出彩,倒是让其他各营,虽然也有操练,但终究没法和京营相比。”
“是啊,今日我也有此感,可是却不知该如何解决。”
戚继光无奈说道。
“我曾提议把京营全部骑兵集中起来,再进行一次演练,此事成国公说了吗?”
魏广德收起笑容,微微皱眉问道。
“说了,可这样不是让大阅显得更加虎头蛇尾?”
可是没等来戚继光的笑容,而是眉头皱的更深。
“呃?”
魏广德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元敬,你的意思不会是以为,骑兵演练是放在神机营之后,京营的军队是集中在一起吧?”
“难道不是吗?”
戚继光不假思索反问道,随即他就反应过来,魏广德的意思似乎就是把骑兵大队的演练挪到最后,随即若有所思起来。
魏广德看戚继光想明白了,也默不作声,等他自己思考。
他不知道,戚继光这会儿已经推翻原来的考虑。
实际上,做为压轴,戚继光是有详细布置的,那就是利用九边精锐的实战经验,进行一次实战版本的演练。
九边重镇此次调动的精锐多的千余人,少的也有几百人,合计七千人,所以戚继光是打算让他们组成一个混合军阵受阅,演练也是一起展示,再加入京营的骑兵作为压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