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斗看得清清楚楚,心头一沉。
“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学会欲加之罪了?”钦杰神色如常道。
“穷山东南,是吗?!”神斗一字一句道。
鼓脸色骤然苍白。
“为什么?”神斗死死地凝视着二人,徐声道。
钦杰回头望了一眼鼓,不易察觉地轻叹一声,抬眼道:“你到底想怎样?”
“随我去见滑稽师兄认罪!”神斗沉声道。
“滑稽来了,在哪?”鼓明显吓得一抖,双目飘忽,慌忙张望。
“他没来!”神斗道。
“鼓,你先回家去!”钦杰凛声道。
“啊?!”鼓愣了愣,眼神忽然变得凶狠,望向神斗,大声道,“你当我不敢杀你吗?!”
神斗直接无视,对钦杰道:“随我回去!”
“去死吧!”钦杰突喝道,天空的太阳,蓦地一黯,蓝天白云,忽然阴雨晦冥,旋尔大亮,苍穹如悬九日,瑶崖、涧水、三人的身影竟皆虚幻扭曲,一丝剧痛直钻脑海,神斗灵力奔涌,星辰环绕璀璨,剧痛顿减,仍急退两步,青碧伸张,青面横眉浮现,四手如幻。
长数尺,五柄光剑,炎炎光芒,百丈巨剑,阴晦消退,天地雪白,旋即乌云密布,粗大的闪电仿佛四条暴怒的狂龙,一声吟啸,没入巨剑之中。
轰,所有的一切恍若都消失了……
“天道合击?!”钦杰猛一挥手,将鼓抛飞数十丈,阴郁一笑,白光刹那淹没。
白光如潮,徐徐褪去,瑶崖四分五裂,惟涧水汩汩,钦杰浑身是血,仰面躺着,已然冰冷。
鼓亦遍体伤痕,还活着,喘息着,木然地望着钦杰。
半空,神斗没有动,静静地望着。
血,不断地流着,鼓奋力拖着身躯朝钦杰爬去,一道涔涔弯弯曲曲的血痕。
鼓挣扎着抱住了钦杰,低低绝望地呜咽。
神斗转身离开。
“你等等!”鼓突如野兽般吼道。
神斗驻足。
“你放过我了?”不类人声。
神斗不语。
“我出生的时候,”鼓好像平静了,虽然依旧嘶哑,缓缓道,“我母亲就死了,父亲觉得是我害的,”鼓惨然笑了笑,“他恨不得我死,把我抛弃荒野,想让野兽吃了我,我也一直很恨他!是哥哥捡回我,一直护着我,为了我,他挨了无数的打,日日夜夜不敢离开我,为了我,去普明宗,你却把他杀了?”
神斗一震。
“哥,我太不争气了!”鼓没有看神斗,轻轻说着,头慢慢埋进钦杰的怀里,“你走了,还有谁护着我呀……”声音渐渐微弱,直至不闻。
楼兰之城。
“祖江应是跟踪苍耳到了烛龙族,撞见了什么,所以为钦杰与鼓所杀?!”滑稽沉吟道。
“嗯!”神斗颔首。
“唉!”滑稽长叹一声,难掩哀伤,“祖江之死,怨我呀!”
“钦杰与鼓已经死了!”
“你没做错!”
神斗不语,片刻,道:“待禀过父王,我就回中州了!”
“一同走吧!”
“不了,我想一个人静静!”神斗摇了摇头。
神斗才离,叶光纪匆匆赶到,东张西望,“神斗呢?”
“他一个人回中州了!”
“一个人?!”叶光纪气道,“又不跟我们说一声!”
“咱们也走,悄悄跟上他,钦杰与鼓之死,万一让烛九阴知晓,神斗就危险了!”滑稽沉声道。
“谁死了?烛九阴?”叶光纪一脸茫然,随即愕道,“他惹了烛龙族?!”
“走!”
“我去叫灵威仰,马上!”
冥府。
“真是两个有趣的魂灵啊!”冥皇微笑道。
若隐若现,钦杰面无表情,鼓抱着他的胳膊,望着他。
“相信你父亲很快就会来的!”冥皇悠悠道。
西镇关苍梧山在脚下一掠而过,满眼浑黄,黄河咆哮汹涌,洪水如万千猛兽泛滥四溢,数百里荒无人烟,神斗身形渐缓,放眼瞭望,皱眉想了想,循着河道,折转西南。
远远的,人声鼎沸,喊号震天,两山堑谷,近千丈宽,黄河似万马奔腾,河面上,随波起伏,无数的舟楫,百余天师,成堆巨大的石头整根的树木如瀑雨般倾倒水中,浊浪激扬百尺,如卷千层雪,惊心动魄,似欲减缓乃至阻遏洪流,但水太大了,上千斤的巨石未沉水底,已被冲走。
山坡高阜处,隐约像是莘仲,神斗飞掠而去。
“小王子?!”莘仲惊喜躬身,周围几个匠师也连忙施礼。
“这是要壅川筑堤吗?”神斗回头望着道。
“是!”莘仲道,“鲧欲从黄河之源星宿海直至东海,沿河筑堤,同时兴建水利,以治洪水!”
“一直筑堤?!”神斗惊讶道,“黄河流经五州,万余里,得筑多少道?”
“千余道吧!”
“我记得,鲧说九年可成,”神斗沉吟道,“这么浩大,能行吗?”
莘仲几人互相看看,面带愁容,沉默不答。
“这快一年了吧,筑成多少了?”神斗又问道。
“十余道!”莘仲缓声道,“而且起初水流尚缓,进展还算顺利,渐渐湍急势凶,到处泛滥汇聚,越来越困难了!”
“这里用了多久?”
“半个多月了!”
“有死伤吗?”
“死伤十几人了!”
神斗忽然想起叶光纪曾对他攻讦共工治水之言,当时自己尚不以为然,如今看来,无论从人力物力时间,鲧之耗费恐将是孤竹数倍之多,中州劫难之后,蔽困疮痍,千万百姓犹背井离乡,这般治法,能承受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