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献祭日的一天天临近,西王母诸城各邑,气氛越来越压抑,笼罩在一片浓浓的忐忑之中。
本来朔日望日晦日,是最隆重的朝拜日,早几天,前往钟山的道路,便已车水马龙,相顾于道,如今却是人人观望,踯躅不行。
只有一些最坚定的徒众,一无反顾地踏上了路途……
钟山东麓缓坡,日升日落,依然慢慢聚集起了近万人群,仰着头,鸦雀无声,静静地等候着,满脸虔诚和恭敬。
茫茫虚域,神斗灵威仰负手兀立,望着仿佛倒悬世界的一点,“这影响力,啧啧!”叶光纪笑叹道。
“妖兽我来,幻象就交给你了!”神斗对灵威仰道。
“嗯!”灵威仰颔首。
“你保护那些人,不要受伤!”神斗转向叶光纪。
“放心吧!”
晨曦染红山峦,万人俯首下拜,和华与无双磐石如沐神辉,冉冉飘落。
“主和华!”呼颂声久久回荡。
“如世界陷入烈火与黑暗,我们沉沦苦难……”
“开始!”神斗轻声道,拂袖一扫……
天空瞬间黑暗,旭日的光芒仿佛忽然被逼退,和华头上,乌云压顶,层层重叠如楼,一道拄天立地的裂缝蓦然而现,徐徐张开,狰狞兽面,血口锯齿,如海潮般张牙舞爪,奔涌而出……
“是妖族!”吓呆了的人群,不知谁喊了一声。
轰然大乱,男女老少掉头四散仓惶奔走,惊恐万状,骇然嘶喊,“献祭日!献祭日!”
腥风滚滚,左睚眦右鬼车,恍如末世,飞沙走石。
两对雪白巨大的羽翼霍然展开,和华抬手举起……
一线银光,将生未生……
神斗戟指一点。
睚眦鬼车攫扑而下,人群身后,血肉横飞,痛哭哀嚎,无数人影被撕成了碎片,活活吞噬……
噩梦般得惨烈,没有人敢回头,拼命地跑,浑身颤栗,几乎晕厥……
叶光纪忙得不可开交,轮指如电,不断将摔倒的人凌空扶起……
挤挤攘攘的山坡,顷刻一空,狼籍不堪。
神斗挥了挥手,妖兽转身,裂缝缓缓合拢,乌云驱散。
朝霞重新灿烂绽放,照射在了僵立不动的三人和美丽的翅膀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
神斗最后瞥了一眼他们,如孤独而圣洁的石雕。
“走吧!”他说。
那三人一松……
郁莟立即下诏,全西王母缉拿和华,凡藏匿襄助者同罪,并传告中州孤竹日下。
人人幡然醒悟,切齿詈骂。
接天殿,“谢谢你们!”郁莟真心诚意道。
“你是应龙叔叔的朋友,”神斗道,“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句,神不是那么好做的,不如认真当一个君王!”
郁莟微微惭然。
“别理他!”婉妗安慰道。
“我记下了!”郁莟点了点头。
出了殿,“凶犁之丘?”叶光纪问。
“各回各家吧,我去找和华!”神斗摇首。
“你不会还想看看他有多惨吧?!”叶光纪讶道。
“人才可期!”灵威仰言简意赅。
“知我者青圣尊也!”神斗笑道。
“新仇旧恨,”赤熛怒嗤然道,“你还想收伏人家?!”
“事在人为!”神斗笑了笑,道。
“随便你吧!”叶光纪说着有点好奇,问道,“你这青圣尊从何而来的?”
“灵威仰是东方自然之灵吗!”神斗笑道。
“哦?!”几人都来了兴趣。
“他呢?”叶光纪指指赤熛怒。
“南方火焰之灵,赤圣尊!”
“我呢?”
“北方净水之灵,黑圣尊!”
“她呢?”
“西方聚金之灵,白圣尊!”
婉妗一顿。
“那应该叫金圣尊啊!”叶光纪忍笑道。
“那叫的太明显了!”神斗低声道,“何况她是个白富美!”
“神斗?!”婉妗似嗔似笑。
“好像是赞美吧!”赤熛怒帮他解释。
“走啦!”神斗挤挤眼,消失了。
和华与无双磐石这些天极其狼狈,天罗地网,又不愿杀人,放弃西王母,偏偏不甘心,一路逃亡。
往昔的信仰者全部变成了追杀者……
无双磐石美丽的翅膀化作了累赘,太显眼了……
深山老林,稀稀落落几户人家,和华敲开了一户院门。
一家十余人,老妪与儿媳去做饭,几个小孩乌溜溜的黑眼珠好奇地瞅着他们,围案一圈,兄弟两个低着头,谁也不说话。
老翁咳了两声,终于道:“我们一家也曾是你的信众!”
“只有真相才能在世间永存!”和华微微颔首,从容道。
“你曾经让我们重新燃起了希望,”老翁恍若不闻,自顾自接着道,“所以会收留你们一晚,明天早晨,就请自便吧!”
“谢谢!”和华不再多言,与无双磐石躬了躬身。
“先吃饭吧!”老妪端了一盆粗面馍,对老大说,“大伢子,灶火没柴了,你去抱点来!”
老大怔了怔,匆匆应着出屋了。
和华无动于衷。
半晌,才瑟瑟缩缩抱了一捆柴进来。
除了孩子的笑闹,只有碰撞碗盘吞咽的声音,吃了几口,和华轻轻放下竹箸,神色淡然,环顾道:“你们还是出卖了我!”
众皆一呆,老妪老大一哆嗦。
“老婆子?!”老翁扭首怒道。
“不要责怪他们!”和华站起道,“愿天护佑!”说罢,转身欲走,无双磐石跟随。
“你们不能走!”那老大不知从哪鼓足的勇气,砰然挺身,颤声大喝道。
“为何?”和华驻足。
“我已经禀告了邑府,你们走了,他们要人,我们一家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