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仲学当众撒泼,在场所有人,当即安静了下来。
鬼帝焦烈威看着侧眼看着郎仲学:“你是何人?”
郎仲学挺起胸膛道:“八品引路主簿,郎仲学!”
“八品?”焦烈威眯起了眼睛。
岳军山在旁看了一眼,还真就是八品修为。
焦烈威道:“岳冢宰,你们道门中的部下还真是没规矩。”
这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但玄机极深。
这等于把郎仲学说成了岳军山的部下。
一名大宣的判官,成了岳军山的部下。
岳军山还真接了一句:“许是平时少了些管教。”
什么意思?这是真打算接管大宣判官道了?
焦烈威道:“你既是管教不严,我便替你管教管教!”
一阵森寒阴风扑面而来,徐志穹紧盯焦烈威,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郎仲学毫无惧色,冲着焦烈威喝道:“你敢动我?你动一下试试?这是罚恶司,这是判官的地界,你在这动我一下,全天下的判官都不容你,就连判官道的星宿都不容你!”
话音落地,焦烈威神情愕然,就连岳军山都不说话了。
徐志穹看了看郎仲学,不知他这话从何说起。
在罚恶司伤了判官,判官们肯定都不满,但为什么能牵扯到星宿?
星官都不管凡间事了,星宿还哪有心情理会?
徐志穹正在思索,却见郎仲学走到了焦烈威近前:“动我呀!你试试!我们判官道没那么好欺负,别忘了谁是这地界的主子,今天你要是动了我,中土阴司别想再见到一颗功勋。”
在场所有判官都惊呆了。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
什么情况?
冥道的功勋,由判官道掌握?
以前可从没听说过这种事!
所有的判官,腰杆顿时硬了起来。
焦烈威见情势不对,转眼看着岳军山:“我若是跟一个晚辈计较,却也失了身份,岳冢宰,今天看你面上,此事暂且作罢,但我道门叛贼钟剑雪,你须给我一个交代。”
说完,焦烈威走了。
徐志穹算是看明白了,焦烈威原本就没打算出手,他来罚恶司,是为了岳军山壮声势的!
好一出双簧戏!
岳军山回过头,看着一众判官,摆摆手道:“都散去吧,散去吧。”
岳军山有一种天然的感召力,一群判官当真散去了。
他看向徐志穹和陆延友:“马长史,陆长史,劳烦到长史府一叙。”
三人到了长史府,岳军山很自然的坐到了正座之上,用一副关切带着教训的口吻道:“冥道出了叛贼,为何牵扯到咱们道门?”
徐志穹没有回答,倒是陆延友没敢失了礼数,赶紧解释道:“昨日,望安殿阎君杜春泽来到罚恶司,非说他们道门的勾魂使钟剑雪到了罚恶司,他要搜查长史府,这是咱们道门的脸面,我们自是不允,便和他有了些口角。”
岳军山看着徐志穹道:“所以,你便把他的人给打了。”
徐志穹还是不说话。
他没心情向岳军山做出任何解释。
岳军山长叹一声:“焦烈威是个阴狠的人,和他结下了这份梁子,只怕咱们道门难得安生,
幸好,我和他还有几分交情,这事情,且由我和他去周旋,你们记得,这段日子,可千万别再冒犯了冥道修者。”
好厚一张脸,顺理成章成了主人了。
又说了片刻,岳军山道:“我对诸位同道还不是太熟,京城罚恶司的名册先拿来给我看下。”
陆延友稍微有些为难,这是道门隐秘,不能轻易给别人看。
岳军山眉头微皱:“你们还把我当外人么?”
陆延友干笑一声,不知如何作答。
徐志穹看了看陆延友道:“陆长史,咱们不能把岳冢宰当外人,岳冢宰是大宣判官道的好朋友,你仔细想想,咱们把名册放哪了?”
陆延友眨眨眼睛,思索片刻道:“平时疏于打理,一时间,还真想不起这名册放到了何处,容我找找去。”
言罢,陆延友离开了长史府。
他是聪明人,这场合,最好先躲出去。
徐志穹留在长史府,接着和岳军山周旋:“岳冢宰,我听说图努那边也有不少同道,贵帮那厢,有多少长史,有多少大夫?”
岳军山眼睛微眯:“马长史,为何问起此事?”
徐志穹笑道:“问问怎么了?我又不是外人!图努都城也有罚恶司吧?开门之匙是什么?我也好常去坐坐。”
岳军山笑道:“马长史若真想去看看,老夫带你去就是了,你年纪轻轻,修为不浅,在道门之中,也算是翘楚,多结识些同道也好,老夫很是看重你。”
两人正在周旋,忽听郎仲学在门外喊道:“这戏唱没完了么?功勋还给不给兑了!”
徐志穹赶紧起身施礼道:“岳冢宰,琐事缠身,恕马某失陪!”
说完,徐志穹离开了长史府,把岳军山一个人晾在了长史府。
岳军山看着徐志穹和郎仲学的背影,心下暗自盘算。
这个郎仲学疯疯癫癫,想必得了高人指点,先别动他。
倒是这个马尚峰,奸滑狡诈,颇有心机,真真是个祸患,龙秀廉还真有可能死在他手上。
可惜啊,龙秀廉做事不得要领,他不知道马尚峰的软肋。
这人的软肋在俗世,他在俗世有太多牵绊。
马尚峰,你以为道门里有规矩,我就不敢动你?
你以为道门里的规矩能一直护着你?
你以为我是龙秀廉?你以为我只能在道门里对付你?
俗世之中另有规矩,有些规矩你还不懂,我今天教教你道门之外的规矩,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疼!
我不需要亲自动你,我能借外人之力让你生不如死,还能把你一家上下都攥在手上,我看你还如何猖狂!
……
徐志穹带着郎仲学去了赏善司,两人闲谈一路,徐志穹问道:“你怎知鬼帝不敢在罚恶司动手?”
郎仲学道:“这还用问么?功勋的命门在咱们道门手上,在咱们地界跟咱们动手,他不是断了自己生计么?”
“你入道多少年了?”
郎仲学道:“去年冬天,刚入的道门。”
徐志穹道:“刚入道门一年,就知道这么多事情?”
郎仲学道:“我有师父呀!”
徐志穹道:“我也有师父!”
“我师父什么都告诉我。”
“你师父贵姓?”徐志穹投去艳羡的目光。
“这种事情,怎么能轻易告诉你呢!先说你给我多少功勋?”
“两寸的罪业,按赏善的规矩,肯定是四百功勋!”
“你都按规矩了,那咱还有什么好说,别再打听我师父的事情!”
……
两人到了赏善司,徐志穹收了犄角,给郎仲学兑了四百功勋。
肉疼过后,徐志穹又打了一个畅快的冷战,短短两天时间,他已经赏出去八百多功勋。
快么?
分怎么比较,升一段要赏一万,距离三品却还早呢。
可没三品不行啊。
焦烈威在外边堵着,岳军山在里边耗着,大宣的判官道,要被别人捡现成了。
岳军山这个死毛刹,脸是真的厚,有什么办法能把他赶走?
徐志穹坐在白悦山身边,从他手里抢了块饼子吃:“白大夫,这事还得怪你,你说你离三品就一步之遥,非得跑到龙秀廉那去作死,
而今这毛刹冢宰赖在大宣不走了,你说这事如何是好?”
话音刚落,一根琴弦突然绷断,差点打在徐志穹脸上。
徐志穹愕然的看着白悦山。
这招出的又快又狠,白大夫这是苏醒了?
白悦山满脸愤恨看着徐志穹,看来他也被这事激怒了。
“白大夫,你能听明白我的话?你的魂养回来了……”
白悦山上前一掏,把饼子抢了回来,坐在原处,接着弹琴。
赵百娇道:“别抢白大夫的琴,别抢白大夫的吃的,他这个人,还是好相处的。”
徐志穹揉了揉额角,白悦山是指望不上了。
得找个人帮忙,徐志穹第一个想到了郁显冢宰孟远峰。
指望孟远峰赶走岳军山是不现实的,孟远峰本身的实力没有恢复,而且他也不该卷入到这场争斗当中。
但他经历的世面更多一些,至少能分享一些经验,比如说遇到这个不要脸的毛刹冢宰,该如何处置。
可现在该上哪找孟远峰呢?
上次一别,他已经说过,不会再回侯爵府了。
苦闷之际,胸前突然有一枚花瓣颤动。
桃儿找我?
难道是墨迟发现我回大宣了?
这事大意不得,徐志穹还记得点穗城罚恶司的开门之匙,他得赶紧去郁显国一趟。
当然,临走之前,家里的事情得交办妥当。
吃过龙秀廉一次亏,不能再上第二次当!
……
新年将至,夏琥新进了一批年画,背着包裹,早早去了西集。
集市上人还不多,夏琥先抢了一个好位置,刚吆喝两声,只觉身边有人在注视自己。
好像又是那个图奴人!
夏琥没多想,舍了年画不要,一路飞奔,回了侯爵府。
岳军山在身后不疾不徐的跟着,到了侯爵府门前,微微露出了笑容。
马尚峰,别怪我手狠,只怪你这少年郎涉世未深。
你把钟剑雪藏在了府邸,当我不知晓么?
待我活捉了钟剑雪,落下话柄,你自此就招惹了冥道!
让冥道四下追杀你,让你在俗世之中生不如死。
虽说道门的事情道门处置,但是你冒犯冥道在先,借冥道之手除掉你,不算我犯了规矩,算你咎由自取!
你若不想死,就乖乖在道门待着,莫再冒犯我。
而你一家性命也在我手上,日后必须对我言听计从!
今天我让你涨一回见识,这就叫道门之外的规矩!
岳军山悄无声息进了前院,却见院子当中有两个人正在下棋。
这两个人是他的门客?
来都来了,老夫也不介意多拾掇几个人,跟了马尚峰,合该你们两个走霉运。
岳军山径直朝院子中央走去。
韩宸抬起头道:“你是何人?”
“过路人,进来讨口水喝。”岳军山微微一笑,开启了罪业之瞳。
他想先看看韩宸的修为再动手,却见韩宸身边没有雾气。
这人修为不低,难道是个四品?
岳军山又看了看另一人,只觉双眼一阵刺痛。
李沙白放下一颗棋子,抿了口茶道:“喝茶么?给你沏一杯。”
岳军山意识到自己来错了地方,立刻化身无形,想要逃走。
李沙白一挥手,一片墨迹挂在了岳军山身上。
韩宸手指颤动,十几枚银针钻进了岳军山体内。
岳军山强忍剧痛,奋力跳出了府邸,李沙白和韩宸也没有追赶。
双脚刚刚落地,一枚铁蒺藜从地上跳起,刺进了肚子。
好凶悍的机关!
周围数十个蒺藜接连跳起,胸前中了一枚,脊背中了一枚,大腿又中了一枚,
没想到,他是真没想到。
若是知道马尚峰认识这等狠人,他绝对不会在凡尘下手。
岳军山跌跌撞撞冲到了巷子口,确系身后没人追赶,准备先找个清静地方疗伤。
他没去京城罚恶司,也没去图奴冢宰府,他不想让人看见这副狼狈模样。
沿着巷子走了片刻,一名男子突然将他扶住。
“这位老哥,你怎么伤成这样?来我这喝杯饮子吧。”
岳军山看了看那男子,是个摆摊卖饮子的。
一股炫目的光晕映入眼帘,岳军山情知大事不妙,他一把甩开他手臂,想要触碰怀里的冢宰印。
顾不了那么许多了,逃命要紧!
指尖没等触碰到冢宰印,却被那摊主削掉了一截指骨。
“我好不容易偷偷出来摆个摊,让你喝碗饮子,你怎么还不识好歹,赶紧喝,喝完了再喝一碗,一碗一千两银子,少一文钱,我要你一根骨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