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牯是一句江湖术语，意思就是待宰的羔羊，原本是指赌博中什么都不懂，可以被别人随便骗。即使有人出老千也看不出来的新手。在江湖黑话中也指那人不是同道的人，门外汉，混迹江湖的老手都喜欢找羊牯下手。此刻的唐城并不知道自幼便跟着师傅混迹江湖的周红妆，已经将他也当成一只大羊牯，他现在最想的，便是劝说周红妆别在这里继续丢人现眼了。距离此处20多米外的一间店铺门口，此刻正有两个人远远看着街口这边，如果此刻唐城回身看过去，便会发现这两个人中的一个，俨然便是他在南京的老熟人许还山。“老许，你的这个办法真的管用？我可跟你说，小周是个孤儿，师傅去世之后，便一直为上海地下党组织做事。这一次，如果不是她拼死留下断后，你和我可能早就成了特高课的阶下囚了!”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似乎对身侧站着的许还山有些埋怨之意，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在有意的提醒许还山。许还山闻言笑道，“老马，你且放心好了，那个唐城，我在南京的时候就认识他。你可别看他今年只有18岁，可是在南京城里，人家大小也是个人物。特高课今年在南京陆续落网的那些潜伏人员当中，至少有一半都是这个唐城找出来的，这个年轻人非常的有能力。”“我可不管这些，总之你必须保证小周绝对不会出现危险，否则我跟你没完。”眼镜男子调整脸上的表情，虽说他的脸上此刻已经看不到刚才那一闪即逝的怒气，可是眼神中却还是对身侧的许还山释放出警告的味道来。许还山倒是没有被对方眼神中的警告所影响，只是略带笑意的看着对方，然后轻声笑道。“老马，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内部的事情，这个小姑娘可是帮着你们做了不少事情，可你们至今都没有吸收她进组织。不算她上次舍命断后的事情，她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哪一桩哪一件，你们内部有人能做的下来？这样的一个好苗子，你们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搞什么审查，你们要是看不上人家，不如给我算了，我带她回南京去。”许还山这番话原本只是在打趣对方，却不料对方的脸色马上阴沉下来，许还山这幅当着面挖墙脚的举动，换了是谁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别跟我说那些不着调的，总之我就一句话，小周可以借给你，不过只限于上海，你想带她去南京，休想!”说完话，眼镜男子很是隐晦的打出几个手势，街边的行人中马上便有人快步向街口走了过去。见自己似乎没能说服对方，许还山急忙伸手拦下同样要走向街口的眼镜男子，口中更是急言道。“老马，你是看过那些资料的，应该知道张江和是情报处的人。这几年，我一直想要安排人潜伏进情报处，可惜南京那边被中统盯的很紧。现在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都要让我试一试才行，唐城这个人我了解，他对内斗根本没有兴趣。”“老马，你一定要相信我，这次绝对是个好机会。小周自己也说了，张江和对她很是亲近，几乎就像是对自家晚辈那样。虽说张江和没了一只手，可他在南京的时候，可是多次被情报处的那位处长私下召见，这就说明张江和很受那位处长的器重。能秘密接近一个深受上司器重的情报处中层军官，你知道这对咱们意味着说明吗？”许还山的连续解释，令眼镜男子终于停下脚步，只是他的眼神中依然有着犹豫和挣扎。“老许，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小周是她师父在临终前交托给我照顾的，你要知道，她不光是个女孩子，而且今年也才只有20岁。最重要的，她还不是咱们的人，也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我就怕…”眼镜男子的话没有说完，但许还山已经明白对的意思。眼镜男子的担心实际不无道理，许还山认识唐城，在南京的时候，也跟唐城打过交道，所以他对唐城还算了解。可这里是上海，眼镜男子并不了解唐城，只是听周红妆说唐城私底下是帮着情报处做事的，便已经将唐城视为敌对分子。周红妆能瞒着唐城和张江和将消息传递出来，但那并不代表周红妆就适合潜伏在张江和身边，尤其许还山还想将周红妆带去南京，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老马，你再考虑考虑，这个机会真的很好，错过了可能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了。”对方眼中的犹豫被许还山看的清楚，所以他此刻极力的想要说服对方。“我保证，我想你保证，小周绝对不会出现危险。如果情况不好，我会第一时间，就让小周撤出来。”许还山斩金截铁般的保证，令老马原本摇摆不定的情绪瞬间冷静下来，毕竟许还山的出发点并非是为了私利。许还山和老马在街边低声交谈的时候，街口这里的唐城已经将蹲在地上的周红妆拉了起来，被唐城强行拉起来的周红妆有些脸色苍白的看着对方，脸上更是露出一脸无助的表情，眼眶中也蒙上了一层雾气，整个人看着很是不好。唐城起初只是神情平淡的扫了周红妆一眼，面无表情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不过看到周红妆此刻流露出来的这幅神情，却是让唐城暗自在心中微叹。周红妆此刻的这幅表情，隐隐勾起了唐城心中的一段回忆，这样的状态，在几个月前，在唐城的身上也出现过。那个时候的唐城，不但诡异的来到这个时代，而且原主的父亲还在抓捕日本特务的行动中殉国丧命。父亲去世，家里剩下的大大小小几口，没有一个能撑起这份家业。那时候的唐城，就只觉着好像只有自己一人在面对周围投来的冷眼与讥讽。看着眼前的周红妆，唐城忽然觉着，那个时候的自己，或许就像眼前这个女人一样的无助吧。国人爱看热闹，不管是现在这个时代，还是资讯发达的后世皆是如此。街口这里围观看热闹的路人越来越多，时不时的还会有人在人群中，对着唐城两人指指点点，口中更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在说。唐城暗自压低帽檐，隐隐觉着这些围观的路人当中，似乎有些人看着有些可疑，便回身低声跟周红妆言道。“别闹了，我看着好像有些不大对头，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唐城的话令周红妆有些愕然，作为知情人的她，自然知道在这些围观的路人中有自己人在里面，可她却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为什么会发现这些，难道真的是凭感觉做出的判断？周红妆稍稍迟疑的时候，街道里响起了巡警的哨声，唐城透过人群的缝隙朝着街道的另一头张望，正好看到两个包着缠头布的印度巡捕正向这边快步过来。“走，巡捕来了，一会可能会很麻烦。”说完话，唐城不等周红妆做出反应，便双臂合拢箍住周红妆的腰向上发力，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将周红妆扛在肩头，大步流星的挤开人群，很快便消失的不见踪影。站在远处的许还山和老马两人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两人齐齐傻眼，他们之前计划的可不是这样的啊!只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就只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唐城就已经扛着周红妆跑的不见踪影。没有接到老马的指令，那些混在人群中的行动队员，都不敢妄动，换句话说，是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周红妆被唐城给带走了。同样傻眼的许还山很快回过神来，原本他的建议就是想要用周红妆去接近张江和，最好能利用唐城留在张江和身边，此刻看到周红妆被唐城带走，正好合了他的心意。被围观的人已经走了，街口这里的路人们也马上散去，上海地下党的人也马上混入人流，只是老马越发的看许还山不顺眼了。“老许，你跟我说实话，刚才的状况是不是你之前就计划好了的？”根本不理会许还山的解释，老马一边气哼哼的走着，一边对着许还山发泄自己的不满。“我可跟你说，小周还是个没有出阁的大姑娘，就当着那么多的人，被那小子明晃晃的扛在肩上，你自己说，那像个什么样子!”气急败坏的老马此刻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可许还山却浑不在意。再说周红妆被唐城扛在肩上逃离街口众人的围观，还是个姑娘家的周红妆被唐城扛在肩上的瞬间，便僵直了身体，脑海中就只剩下一个反复响起的声音。我还是个姑娘，他怎么可以这样!周红妆是怎么想的，唐城不知道，只是在他将周红妆从肩上放下来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