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吗？好像不对。”

    巴蒂斯特站在‘这里’，如果他的计算没有错误的话，那被压抑的中心点应该就是这个不分，应该就是这里，他所站着的这一个地方，这里应该就是‘中心点’。

    不过和他预想的不同，这里并不是布里墨克的市中心，正相反，这个地方离市中心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这里是靠近布里墨克郊区的地方，巴蒂斯特很少会来这边，在他的印象之中，‘这里’都是那些最底层的民众生活的地方。

    在他从高塔到这个位置的时间里，他没有遇上任何一个人，他相信即便是这个时间点，布里墨克也不可能一个人也没有，因此，答案已经很明了了，现在的他并不是行走在现实的世界之中，他应该是被拉入到了一个被扭曲的东西……或许是天使，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圈起来的牢笼之中。

    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听见任何警报声响。

    如果在布里墨克出现了信仰失格，那属于天使的口谕应该也会落入到这一座城市之中，不管是谁得到了这一份口谕，至少……至少‘守烛人’和‘白旗帜’总会有一方来处理，但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因此，只有这一种可能性了。

    扭曲自然，扭曲现实。

    巴蒂斯特回忆着从自己离开高塔之后经历过的一切，一切的变化大概就是从那几张寻人启事开始的，那属于孩童的寻人启事，那几个孩童的寻人启事，然后这些颜色覆盖在他肉眼可见的世界的之中，让他无法窥探到真实。

    出现问题的是‘这里’还是‘自己’？

    脑海之中忽然出现了这样的问题，现在是他‘看不见’其它的人，是他看见了那些色彩，这只能够证明他无法感受到现实的部分，并不能够代表他脱离了现实。

    “如果，如果只是感知上的错乱呢？”

    巴蒂斯特在询问自己。

    他伸出手，似乎是在感受着什么。

    “如果只是我自己觉得我触碰不到那些人，听不见那些声音，看不到那些东西，这一切都只是建立在我的感官之中的错误，实际上此时的我像是一个丑角一样，在旁人的眼中说着他们不能够理解的话呢？”

    只要可能性不是零，那就必须纳入到考量之中。

    首先，确定第一步，他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是脱离这个地方，回到正常的布里墨克，这一点毋庸置疑，那么次一级的需求是什么？对于巴蒂斯特来说，次一级的需求，就是将他所处的这个环境进行解构。

    非自然能否用某一种科学的方式进行论证？

    这个问题，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有人提出过，能不能建立一个现实的模型或者别的什么来分析非自然的世界，直到目前为止，这一项研究的进度都约等于零，毕竟有关于非自然的部分，能够被记录下来并且被研究者们查阅到的，终究还是少数。

    “唉……”

    有什么东西打断了巴蒂斯特的思考，他感觉自己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那是一种轻微的碰撞，就像是行走在路上的时候和某一个人擦肩而过，他向后退了几步，而也是在这个时候，新的数字被填写在了脑海之中的公式里面。

    算到了。

    时间、空间、感官……再加上被压抑的声音。

    “现在这种状况，躲起来并没有意义。”巴蒂斯特看向自己的身后，“这位女士。”

    没有人回答。

    “我在行走的时候，特地以没有规律的时间为节点调整自己的倾向，所以你没有预料到，在我和你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的身体出现了倾斜。”巴蒂斯特说，“我说话的声音被按下，还有此时我无法看到你的存在，这应该都是你做的。”

    没有人回答。

    “你很着急，你在担心某一件事。”巴蒂斯特说，“我现在也需要帮助，我希望在这种时候我们能够放下芥蒂，你应该是在着急离开……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也需要离开这里。”

    他听见了脚步声。

    “从你和我的短暂接触之中就能够算出来，通过你的身体惯性和速度，以及触碰到那一瞬间我受到的‘力’，能够大致算出来你的信息。”

    ——女性，身高并不是特别高，西多妮·加布里埃尔·科莱特。

    “我的信仰是‘星辰’。”巴蒂斯特说。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看见自己面前的空气扭动了一下，一位女性就这么从浅淡的色彩到清晰，暗红色的长发，容貌端庄，神色不怎么友善，这位女性的四周被压抑着一种扭曲，就像是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将一切环绕在她身边的东西按了下去。

    “‘塔’里面的人？”她问。

    “算不上，只是偶尔过去。”

    “……也对。”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巴蒂斯特，“也就只有你们这种求知者才会这样子……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计算。”巴蒂斯特说，“计算你压下去的那些声音。”

    “我就说你们这些人都是数学疯子……”她砸了咂嘴，“叫我科莱特就行，我的姓氏。”

    西多妮·加布里埃尔·科莱特，她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相比起西多妮或者加布里埃尔这种更加明显的名，科莱特这个姓氏在拉芙兰反而随处可见，因此，即便对方知晓了她的姓氏，也不会知道更多的内容。

    而且，另一个原因就是，西多妮的信仰和‘星辰’也算是同一条轨迹上的，对于同类的信仰，她稍微能够给一点点的信任。

    但也只是一点。

    “巴蒂斯特·莫林。”他介绍了自己的名字，“我算不上数学疯子，求知在我的生活中只占了小部分。”

    “随你。”西多妮再一次隐入到不可见的状态之中，但这一次，她的声音并没有被藏起来，她的声音在巴蒂斯特的身旁响起，虽然并不明显，但也足够听清楚了。

    “我想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巴蒂斯特问道。

    “一个扭曲的东西，具体是天使还是‘馈赠’……还不清楚。”西多妮说，“它捏造了几个意识，拼凑成了一条线，把我们都拉入到了这一条线之中。”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西多妮的语气有一点点变调。

    ——那些孩子很明显有问题，应该说，从最开始，从海上开始就有问题，自己找来的那一个孩子，他们找到的那些孩子，这些孩子本身就有问题，甚至可以说，那些孩子并不是现实之中存在的孩童。

    “我想知道，你有没有看到过某种东西。”巴蒂斯特比划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寻人启事。”

    “看见了。”西多妮说，“我就是触碰到那些寻人启事之后才来到这里的。”

    西多妮当然会注意到那些寻人启事，毕竟不久之前她才让男孩帮自己将布包带来，所以，涉及到‘孩子’的东西，她当然会注意一下，因此，在看见那些寻人启事的时候，西多妮没有多少犹豫就触碰了它们，想要了解一下那些失踪儿童是否是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孩子。

    并不是。

    事实上，寻人启事上面的那些孩子，她完全没有记忆，那些孩子的图画看起来实在是过于普通，就连描述他们的文字也是如此普通，就好像生怕有人寻找到他们一样，只用最简单的词汇写了名字和年龄，其余的相关信息基本看不到多少。

    不知道居住地，不知道爱好习惯，就连失踪时候所着装的衣物也没有说明。

    “那你知道做这一切的‘目的’吗？”巴蒂斯特又问道，“不管理由是什么，这么做肯定得有一个目的，即便是随性的玩闹也会有一个最开始的理由。”

    他大脑之中的公式还差一点部分，新的公式，新的计算，他觉得自己已经抓到了什么东西，就差那么一点的……

    等一下。

    巴蒂斯特想起了自己口袋之中的那个东西。

    他将那一颗珠子从自己的口袋之中取出来，那一颗承载了某一种故事的玻璃珠，这一颗珠子也是诞生在‘这里’的事物，这一颗珠子也是属于非自然的范畴，那么，这一个东西也应该能够被代入到公式之中。

    信息的共享在这种时候是必要的，他和这位自称科莱特的女性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至少现在没有，因此，到目前为止的信息共享都是正常的，他所需求的事物和这位女性所需要的并不是某种需要抢夺的东西，他只是想离开，顺便得到一些属于这里的信息，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需求。

    “这是我从一个孩子的眼眶之中找到的。”巴蒂斯特将这一颗珠子递给了西多妮，“那孩子的肩膀看起来被什么东西穿过去……受了很重的伤，但他已经被扭曲了，所以死亡对他来说应该是一种解脱。”

    “肩膀？”西多妮接过珠子，“伤口的口径是不是并不大。”

    “应该……算不大吧。”

    巴蒂斯特将自己看见的那些事情告诉了西多妮，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说不定此时那个男孩的尸体还停留在原地，只需要走回去检查一下，就能够证明他所说的话是真实的。

    现在的问题已经有一个得到了解答，那些被压抑的声音，源自于这位女性，天使的馈赠？还是恩泽？亦或者别的什么，至少这一个疑问已经得到了结果。

    但是对于西多妮来说，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好消息。

    从巴蒂斯特所说的景色之中，西多妮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所谓的创口是被什么东西贯穿的，而造成这个结果的人……

    “……萨贺芬·路易斯。”西多妮砸了咂嘴，“这下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