沓中。
“报将军,凉军已经出动,步骑三万,号称十万,直奔长安!”斥候风尘仆仆来报。
姜维脸上瞬间容光焕发,步骑三万,那就不是虚攻了,“何人为将!”
“杜预。”
“杜预?”姜维一怔,“杨峥在何处?”
“杨峥坐镇姑臧。”
姜维不由啧啧称奇,“凉州可堪为将者,只有张特,余者不过一勇之夫,杨峥居然会启用杜预?”
也难怪他费解,杜预此前并未有过太出名战绩。
平定西海,倚强凌弱而已。
鹯阴之战,杜预防守西岸,勉强挡住雍凉军的进攻,也不算太出名的战绩。
而且军功都算在杨峥身上,所以杜预相对就不太显眼。
“杜预乃京兆杜氏出身,前幽州刺史杜恕之子,治春秋左传,不擅弓马,杨峥以此人为将,岂不白白葬送三万人马?”黄崇家学渊源,见识极广,出使姑臧时,也并非全无收获,打听到不少东西。
姜维摇摇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杨峥以此人为将,必有独到之处。”
“那么,我军出还是不出?”傅佥不在意凉军何人为将,也不在意长安战局,他只在乎眼前。
蜀军太需要一场胜利。
自从麹山大战后,蜀军便接连失利,虽掳回些人口,但依然没有改变雍凉均势。
别人北伐不过是喊喊口号而已,傅佥却是全心投入。
这一次,蜀军调动沓中、汉中所有精锐,要一举拿下陇右。
自诸葛武侯故去之后,蜀军已经很少有如此大战了。
“邓艾呢?”姜维问向斥候。
“邓艾大军屯于狄道。”
屯于狄道,就是防备蜀军。
“那就再等一些时日!”姜维沉得住气。
大战才刚刚开始,蜀军没必要现在就冒头,而且姜维觉得杨峥以杜预为将另有他意。
三股势力,谁都想已方的利益最大化。
然而,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意。
才等了一天,成都的诏令就来了,令姜维尽早出兵,后方粮草转运艰难。
汉中都督胡济也劝姜维尽早出兵。
迟则有变,若关中大战分出胜负,陇右必将多事。
如今虽然凉军不睦,但两军合力攻打司马氏却是共同利益所在。
至于以后的事,则以后再论。
沓中蜀军两万,汉中蜀军四万,足以对付邓艾的两万人马。
胡济曾为诸葛武侯主薄,条理清晰,令人信服。
姜维遂尽起沓中蜀军两万,先出祁山,邓艾部将段灼有备,壁垒森严,姜维改由董亭进军,佯攻南安。
蜀军意在邓艾的老巢,邓艾不得不动,引军先行占领五城山。
陇右魏军集结而来。
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东渭桥,凉军大营。
杜预沉着脸在营中静候,渭水之南,杀声震天。
朴进为賨人健将,生性勇猛无畏,但也极度鲁莽,杨峥一向视賨人为子弟,但这些年随地位节节攀升,有些东西就逐渐变味了。
王援乃武卫营老卒,眼见别人都起来了,他还是一个都尉,自然有些着急了。
二人多少有些恃宠生娇,不把杜预放在眼里。
虽然只有四千余人,但声势震天,人人悍勇。
长安对普通士卒也有巨大吸引力。
汉之故都,魏之陪都。
里面就是一个花花世界。
“杀!”
城下早已沸反盈天,凉军竖起简易长梯,便不要命的往城墙上爬。
朴进与王援在后阵振臂狂呼,“攻破长安,里面的东西任尔等取之!”
女人、粮食、钱帛,还有功勋,所有的一切都在刺激着他们。
哪怕撞的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疯狂,长安永远屹立不倒。
陈泰打造的防御体系是以长安为核心,而不是只经营渭北防线。
司马孚以堂堂太尉之尊亲自镇守,更让此城固若金汤。
四千人就想攻破长安坚城,实在有些自不量力了。
城外万箭齐发,擂木滚石仿佛雨点,逐渐淹没了他们的热血。
付出四百多人的伤亡之后,朴进和王援终于清醒过来。
这座雄城不是只凭蛮勇就能攻陷的。
既然打不下来,那就退军。
两人都觉得无所谓,最多回去吃一顿军棍皮鞭而已。
然而回到渭北,等待他们的却是刀斧手。
“拿下!”杜预已经辕门前恭候多时。
两支人马,自都尉以下,曲长、屯长、什长、宣义郎全部被捉拿。
近百号人被按在辕门之前。
“杜预,你、你怎敢杀我?我乃将军故旧!尔不过一外人,要杀也是将军来杀!”两人还在竭斯底里的咆哮。
“斩!”杜预没有任何废话。
刀斧手长刀落下,辕门之前,顿时一片血光,人头滚滚。
“其余出兵之人,重打五十鞭!”现在的杜预在士卒眼中已经不是一个书生。
两三千人,被按在军营之前,噼噼啪啪的打了起来。
尖锐的皮鞭抽打声,以及惨叫声,令军营中每个人都毛骨悚然。
杜预站在滚滚人头之间,脚下殷红一片,“将军既然以重任托付于我,我便要尽心尽力报之,凡被斩之罪将,功勋一律取消,家眷沦为奴隶,自今日起,未得吾之军令,擅自出战者,一人过此血线,斩一人,百人过,斩百人!军法无情,诸位当谨记!”
亲兵将他的话来回传荡。
没有人敢再质疑杜预的命令。
过不多时,百多颗人头被插在辕门以前,犹带着血迹的面孔对着营内。
大营之中,周煜深深的望着杜预。
而他身边的将佐们纷纷咋舌不已,暗自庆幸没有贸然出击,不然辕门前的脑袋就有自己的。
姜伐野、蒙虓脸上都有骇然之色。
两个都尉说杀就杀了。
两三千人说打就打了。
还有军中的宣义郎,差不多就是杨峥的弟子了,居然也被斩了。
“好个杜元凯!”蒙虓倒吸了一口凉气,摸了摸脖子,感觉凉飕飕的。
姜伐野苦笑起来,“我等还是不要惹事了,这人真敢杀,死在他手上,将军也无可奈何。”
“正是、正是!”身边的几员羌胡将领也低调了许多,再无之前骄狂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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