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恶心的还在后面。
曹魏的宗庙刚刚破土动工,张辅、常忌、孙阳、刘珩刚刚抵达陇右,关西大地正在准备秋收。
洛阳却传回更劲爆的消息:
司马昭大手一挥,给河西、陇右、蜀中、南中有名有姓的豪族全部封爵,赐以县令、太守之职位,给漠北、漠南、河西、河套的鲜卑、匈奴、羌胡首领封王封侯。
不是亲晋什么王,就是亲晋什么侯。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杨峥在中原有细作,司马家在关西也有细作。
均田制是阳谋,没必要遮遮掩掩。
所以司马昭的骚操作非常及时的来了。
还别说,这招异常有效,草原上的部落跟土匪一样,能混到中原的王侯,自然大喜过望。
名分谁不想要?
最让杨峥震惊的是居然封刘渊为五部都督,拓跋力微亲晋顺义王……
如此一来,等于给了鲜卑和南匈奴大义名分。
曹魏一辈子都致力于分化草原诸部,让草原一盘散沙,司马家反其道而行之……
南匈奴在刘豹时代就蠢蠢欲动,多次上表请求五部南匈奴合一。
拓跋鲜卑更是强大。
上马控弦之士二十余万,奴役乌桓、蠕蠕等草原部落,实力雄厚,不仅占据漠北,还占据了代郡这个河北咽喉之地。
当然,如果站在司马家的角度,这也是一步妙棋。
匈奴五部正好处在太原与河东的交界之处,拓跋鲜卑夹在秦晋之间。
司马昭给他们封赏,动用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围堵秦国。
有几分合纵连横的意思。
从法理上说,秦、晋两国都是曹魏的臣国。
司马昭以曹魏皇帝名义颁布诏令,合法合情合理。
时机挑的也非常好,正是杨峥磨刀霍霍朝向豪强的时候。
“漠西诸部近日大肆集结,有南下劫掠之心,刘渊受封五部都督后,一统南匈奴,向河南地进发,拓跋力微受了司马家的亲晋顺义王,近日派来使者召回拓跋沙漠汗,另外,南中爨、孟、雍也在召集诸蛮……”庞青拿着小本道。
越说声音越小,形势已经非常恶劣。
眼下正是八月秋收之时,粮食对草原豪强的吸引力增大。
大战打不起来,暗战一定少不了。
这些势力若是一起暴动起来,秦国虽然不至于翻车,但一定疲于奔命,消化蜀中,推行均田制也会大大延迟。
杨峥揉了揉额头,自从立国之后,没有一件事是顺的。
先是周煜兵败,后是陇右豪强自己占田,南中震荡。
现在司马家玩这么一出,大大激励了他们。
“既然如此,均田制不妨延后些时日?”庞青略有些担心道。
其实只要杨峥松口,推行占田制,这些难处全都会消失于无形。
不过,占田制带来的是什么,没人比杨峥更清楚。
而且秦国的占田制一定玩不过中原。
“道阻且跻,大王将为之奈何?”鲁芝目光灼灼道。
蒹葭妻妻,白露未晞。所谓尹人,在水之湄。朔洄从之,道阻且跻。朔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逆水而行,道阻且跻。
若是顺水行之,宛在水中坻。
从古至今,就没有变法、改革是顺风顺水的。
顺风顺水说明根本没有触及根本。
就像司马家的占田制一样,大家皆大欢喜。
但代价呢?
延续中原士族豪强的狂欢盛宴?
让神州华夏在几十年后沉沦下去?
杨峥沉声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吾意已决,不可动摇!”
其实所有的动静都只是表象而已。
只要杨峥牢牢掌握中军、府兵,秦国就乱不起来。
“文鸯领骁骑营入朔方,击灭刘渊,马循领鹰扬营入居延,威慑漠西,我亲自提两万精锐入武威,再传令内外诸夷,凡敢称兵者,皆斩!”杨峥杀气腾腾道。
跟他们动嘴皮子不行,还是要靠刀子说话。
不就是玩刀子吗?事情进入这个阶段就好办了,秦国还怕打仗?
羌胡、匈奴、鲜卑,愿意来那就来呗。
杨峥正愁没地方练练新招募的中军。
至于南中,杜预到现在都没求援,说明一切都在他控制之内。
霍戈、罗宪都是他担保过的。
而历史上,两人的确是忠志之士,也没有必要反叛。
反过来看,士族豪强在这个时候主动跳出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简直是头伸过来,方便自己快刀斩乱麻!
“来而不往非礼也,司马昭扰乱大秦,大王亦可扰乱中原!”卫瓘眼珠子一转道。
“计将安出?”杨峥兴趣大起。
司马昭恶心自己,自己也要恶心司马昭不是?
卫瓘笑道:“南匈奴与大秦是死敌,不可挑唆,但拓跋鲜卑却是未必,拓跋部有亲晋之人,自然也有亲我大秦之人,可分而治之!大王莫要忘记,淮北还有一个钟会!”
杨峥一愣,钟会这厮也不是什么善类。
天天跟自己称兄道弟的,也该他出来表示表示了。
“哈哈,不愧是卫伯玉!”
论阴谋诡计,还有谁比卫瓘在行?司马昭、贾充的这几下在他面前不够看。
司马昭恶心自己,自己怎么着也要恶心一下。
钟会躲在后面不声不响的,太不厚道了。
杨峥赶忙给钟会写了一封信,让他怎么也要报答当初自己在汉中放了他一马的大恩大德。
该出手时就要出手。
司马家恢复过来,不一定会弄自己,但一定会对淮北再来一次泰山压顶。
这还是杨峥第一次对钟会这么热情,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敢动。
信有两份,一封给钟会。
另一封给贾充,提醒他,钟会还活蹦乱跳着……
秦国看似危机四伏,其实都是些虚的。
司马家唯一的目的就是给自己添乱添恶心。
除非司马昭这个时候有胆量再弄一支十六万大军,来关中一决胜负,打断均田的进程。
否则根本无法动摇杨峥的决心。
天下之事大多如此,下了决心,一往无前即可。
国事托付给鲁芝、卫瓘、索靖后,杨峥自提两万中军步骑返回姑臧,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来捋虎须。
河西早已整合,真正听从司马家的没几个。
只有漠西漠北的草原野人,骑着马在阴山外晃来晃去的,几万乞丐一样的玩意一见到马延,一见到枕戈待旦的秦军,顿时作鸟兽散。
河南地的刘渊也不是真打,司马家利用他,他何尝不是在利用司马家?
做做样子而已,听到文鸯领兵,连忙缩了回去。
司马家的联盟看似来势汹汹,全都是花架子,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不过,陇右这帮豪强,果然起兵了……
动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动了他们的土地人口,就是在动他们的命根子。
杨峥忽然想起一事来,“陇西李氏动了没有?”
李唐的老祖宗们若是卷进去了,少不得被剃剃头。
赵阿七道:“李氏正堂几年前就搬到了姑臧,又跟随大王搬到了长安,没有参与此事。”
庞青翻着小本道:“李氏子弟四人在军中为将校,两人为县令,一人为宣义郎,全部在监察之中,没有任何异动。”
杨峥摇摇头,“果然是聪明人。”
盯着陇西一亩三分地才多大的利益?
陇西那帮土老鳖连这些简单的道理都搞不清楚。
这就是眼光的差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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