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赞同凌敬对徐师谟的评价,但却并不想在徐师谟身上耗费太多的时间。
“此人确实是个人才,但野心太大,很难驾驭。所以能收服就收服,收服不了就不强求。”
凌敬一脸若有所思,不明白李元吉为何会认为一个小小的徐师谟野心太大,很难驾驭。
李元吉察觉到了凌敬的异样,但并没有多做解释。
徐师谟在历史上做过的事情,以及遭遇过的事情,以及李渊提及徐师谟的时候说过的话,李元吉都没办法告诉凌敬。
徐师谟确实是个人才,应该算是李建成麾下最果断,也是最狠辣的人才。
历史上,李建成要是肯将他当成头号心腹,事事以他的谋划为准的话,即便是会输,也不会输的像是历史上那么凄惨。
不过,徐师谟是一个典型的阴谋家,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事家,甚至可以说不懂军事。
但他偏偏又喜欢通过军事的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
历史上的仁智宫之乱,有一大半就是他帮李建成谋划的。
谋划的很好,可惜他自己不懂军事,也没办法帮李建成参赞军机,以至于李建成派遣了一帮子二五仔去施行他的计划,最终导致了功败垂成。
他但凡是懂点军事,在军事上帮李建成把把关。
李建成说不定就有机会将李渊、李世民,乃至于李元吉的前身,永远的留在仁智宫。
毕竟,李渊去仁智宫避暑的时候,可没带多少人,李世民也没带多少人。
从距离更近的庆州,调集大批人马突袭仁智宫,在人数和军械等各方面,会占据相当大的优势,成功率极高。
所以说,徐师谟的谋划是一等一的,但是施行起来,却不受他控制。
典型的纸上谈兵的代表人物。
偏偏他野心还大,对从龙之功的贪欲超过了他心中所有的畏惧,一上来就鼓动李建成弄死李渊,弄死两个兄弟,直接登基。
李元吉可不希望步历史上的李建成的后尘,所以李元吉可以用徐师谟,但绝对不会重用,更不会让徐师谟参与到皇室斗争,以及军事斗争当中。
因为徐师谟敢想敢干,但却控制不了他自己所想所干的事情。
不受控制,就代表着危险。
大唐的人杰那么多,虽然绝大多数已经被李建成和李世民收入囊中了,但还是留下了一些给李元吉。
李元吉没必要去强行驾驭徐师谟这种双刃剑。
“殿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凌敬见李元吉并没有多做解释的意思,就没有追着刨根问底。
李元吉略微沉吟了一下,摇摇头道:“暂时没有了……”
凌敬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就告辞了。
……
在凌敬走了以后没多久,封锁了数日的太极宫,终于解封了。
在封锁的这几日内,太极宫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众说纷纭,但没人能说出一句准话,宫里也没人向外透漏一点风声。
李渊让成年的嫡子们住在宫里,虽然十分不合适,但却并不是没有好处。
有李渊,以及三个能干的成年嫡子们镇着,宫里的许多事情,宫里的人都不敢往外传。
这大大的降低了人们对皇帝,以及皇子龙孙的生活的窥探。
太极宫解封以后,除了李秀宁卸下了镇守长安城四门的职责,以及李神通等四人卸下了监国的职责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不过,聪明的人都感觉得到,长安城内正有一股暗流,在疯狂的涌动。
继韦挺被罢官发配以后,王圭、杜淹、徐师谟也步了其后尘。
另有许多太子宫和秦王府内的小官,相继被罢官发配。
是个人都能从中感觉到暗流在涌动。
不过,让李元吉意外的是,李渊虽然已经决定了让李世民去征讨杨文干,但却迟迟没有动静。
倒是李建成在太极宫解封以后,频频出入宫廷,出入诸多达官显贵的府邸。
一个一个又一个的达官显贵,随着李建成的频繁走动,被罢官免职。
当一个宗亲被发配到甘州去戍边了以后,李神通有点坐不住了,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李元吉面前。
“你知不知道,杨文干已经反了,为何你父亲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李神通穿着一件厚厚的大唐版羽绒服,也就是元衣,外面披着一件墨色的大氅,鬼鬼祟祟的出现在了四面垂着帘子,中间烧着火盆,桌上放着红泥小火炉,火炉上驾着陶罐,陶罐里烫着酒的凉亭。
李元吉很喜欢在凉亭里待着,寒风呼啸而过的时候,是会感觉到一些冷,但更多的时候他享受着一种清净,一种澹雅。
虽然李元吉不是什么文人,但他喜欢这种文人般的清净澹雅的坐着。
尤其是在李承乾逐渐的被李令、李絮等人带坏了,开始像是疯子一样,跟李令、李絮等人疯玩以后,他就更喜欢这种清净澹雅的生活了。
有人说过,女人是属鸭子的,几个女人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几百只鸭子在叽叽喳喳。
但是调皮捣蛋的孩子,绝对是属野猪的。
几个没有任何约束的孩子疯玩起来的时候,就像是几百只野猪在横冲直撞的在摧毁一切。
李元吉有点扛不住,所以只能跑到凉亭里夺清净。
“你不烫吗?”
眼看着李神通毫不客气的就拿手去抓陶罐里的酒盅,李元吉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李神通抓起酒盅,给自己倒了一盏冒着热气的米酒,美美的闷了一口。
李元吉屈指瞧了瞧桌子。
李神通就当没听见,继续自斟自饮。
李元吉白了李神通一眼,没有再搭理李神通,自顾自的看起了马周从河北道递回来的文书。
河北道的百姓在经历了夏季抢种,以及世家大户的赈济以后,已经逐渐走向了平稳。
虽然粮食依旧不够吃,但各地为了粮食拦路抢劫,以及四处流窜作桉的氓匪,已经开始大大的锐减。
各地饿死人,亦或者冻死人的事情,也在逐渐减少。
就是朝廷拨付给河北道赈济灾民的钱不够花。
虽然马周等人用以工代赈等多种方式开始节省钱了,但钱还是不够花,还倒欠了齐州粮商一大笔粮钱。
马周的意思是,朝廷要是能再拨付三十万贯的赈灾款项,应该就能缓解河北道的百姓吃不饱的问题。
李元吉觉得马周如果不是太蠢的话,就是在借着这个借口骗钱。
赈灾这种事情,朝廷无论拨付下去多少赈灾款,都不够花。
除了层层吃拿卡要外,地方上的绝大多数的里长、乡老也会频频伸手。
相比于还算有所畏惧,还算有所克制和收敛的官吏而言,做惯了土皇帝的里长、乡老会更贪。
他们绝大多数都是一族之长,或者一乡之望。
百姓们的态度,被他们牢牢的把控在手里,百姓们对外,对朝廷的发言权,也被他们牢牢的把控在手里。
他们贪了赈济百姓的钱,还会将一切的错推到朝廷头上,引导着百姓们骂朝廷,引导着百姓们对他们感恩戴德,死心塌地的被他们敲骨吸髓。
所以,朝廷无论拨付下去多少赈灾款项,都不够花。
因为根本发不到百姓手里。
李元吉提笔,在马周的文书上挥毫。
三十万贯钱给了。
但必须警惕那些世家大户、一族之长、一乡之望,趁机占便宜。
必要的时候,可以扶持一些人去接替一族之长或者一乡之望的位置。
如有遇到私底下蛊惑百姓为难官府,为自己牟利的,可以向罗士信奏请调遣兵马。
李元吉可没心情让自己的人去跟那些上不来台面的一族之长,一乡之望去勾心斗角。
听话的就留下,不听话的就送他们下去。
有强悍的兵马在侧,没必要跟一群不愿意跟你讲道理的人讲道理。
要跟人勾心斗角,也得跟世家大户的那些人勾心斗角。
一族之长、一乡之望,还不够格。
至于马周拙劣的骗钱之术,李元吉就当没看见。
马周之前在洛阳各地,也就是都畿道各地赈灾的时候,所作所为李元吉都看的清清楚楚。
马周不是一个会中饱私囊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在穷苦百姓身上敲骨吸髓的人。
他骗钱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自己,肯定是为了百姓。
之所以用如此拙劣的骗钱之术,也不是真的为了行骗,而是之前朝廷拨付的赈灾款项已经不少了,李元吉又前前后后给河北道输送了不少粮食。
再明目张胆的伸手要钱,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也显得有些无能了。
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三十万贯,说给就给,你可真够大方的!”
李神通不着痕迹的给李元吉斟了一盏酒,一脸夸张神色的看着李元吉在哪里写写画画。
李元吉瞥了一眼桌上已经被斟满酒的酒盏,白了李神通一眼,“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下去呢。”
李神通有点气急败坏的瞪起眼,“我好歹是你王叔,就不能给我留点脸?!”
李元吉收起了马周的文书,“就因为你是我王叔,你如此无礼,我才没派人将你赶出去。”
李神通不装了,拍着桌子道:“快说,你父亲为何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说完这话,又瞥了一眼李元吉放下的那份马周写的文书,鄙夷的补充了一句,“崽卖爷田,果然是不心疼……”
李元吉摊开手,“我爷家大业大,良田万万顷,我又不惦记那个位置,卖点爷田怎么了?”
李神通刚要反唇相讥,就听李元吉又道:“你肯定也想卖,只是你没机会,谁让你是庶系呢。”
“啪!”
李神通怒儿拍桌,恼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你要不是我李家嫡系,你狗都不是!”
李神通怒吼。
李元吉再次摊开手,一脸无奈的道:“可我就是李家嫡系啊,爷娘给的,我也没办法。我其实很羡慕你们这些庶系,可以通过自己的奋斗得到荣华富贵,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可以享受那种流血流泪的奋斗之路。
可以体会到失去荣华富贵时的沮丧,也可以体会到得到荣华富贵时的幸福。
不像是我,生下来什么都有,一点儿也享受不到奋斗的乐趣。”
李神通大吼,“你个狗贼!给我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