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滴答滴答地落入泥尘里,窸窸窣窣的雨声逐渐将意识唤回。“呃,”徐盛睁开眼,下意识看了眼天色,心里不由有些疑惑,“都这个点了,怎么没人叫我起来上班啊?”
想着遇到上头给自己放假这等美事,下一秒便又惊醒过来。陌生的环境,徐盛第一反应,是自己落入贼手了。他屏息凝神,在确定周围不存在危险后,才开始缓慢地走动,观察起现状。
自己目前身处的位置是一间木屋,里面的摆设十分简单,木板床,一张老旧的木桌,一把同样的椅子,看这相似度,大概用的就是同一块木料。再还有,就是一个盛着水的木盆,正对着窗口。除了装饰过于简陋这点以外,一切显得普普通通。
“连盏灯都不给,真抠门,和我那铁公鸡上司有的一比。”徐盛暗暗腹诽,前些年,科弥拉出产的魔法灯具大量流入王城,导致其市场价格暴跌。魔法灯方便又实用,几乎家家户户都会装上几盏。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不多时,月光为这个世界增添了一分亮色。从窗口的位置看出去,是一大片茂密的树林,月光难以穿进黑魆魆的内部,却在枝头的水珠里打转。明暗的对比下,倒也有几分特别的美感。可徐盛这时候哪有闲情雅致,他不敢随意张望,毕竟让对方发现自己已经清醒,处境很可能会更糟。
“看来我现在的位置不在王城里。那些人为什么要抓我呢?”徐盛暗忖,自己就算知道些情报,也大多是行业里半公开的秘密,完全没有队里老人的消息灵通。自己平日谨言慎行,在酒馆里放松时也不曾醉过一次。没想到这样的自己还是会被盯上。
徐盛心里期盼着有人能来救自己,但他其实也了解组织的冷漠,好歹也在队里干了十年,他从没听说组织有去营救哪个可怜的倒霉蛋。
越是思考越觉得自己处境危急。最最重要的是,即使自己将知道的情报通通坦白,也不见得能活着离开。毕竟拷问组的人就经常这样做。徐盛撇撇嘴,至于出卖情报违背职业道德,这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当初入这行也是被人胁迫。
醒来的床边就有一扇门,再一次确认房间内没有任何线索后,他不得不向外探索。无需思考,他便选择拿木盆来防身。“比起那破椅子,这玩意说不定能多抗几刀。”边安慰自己,边将盆里的水处理掉。“动静要小一点,”这样想着俯下身子,徐盛专注地控制木盆与地面的夹角,确保水是沿盆壁流走。可就是不经意瞥了一眼水面,却让他一下子松了手。木盆打翻在地,可他此时已经无暇顾及会惊动他人。徐盛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腿,意识到一件事,这好像并不是他的身体。他倒坐在窗前,白洁的月光打在他的身上,泛起阵阵冷意。
门外传来声响,但徐盛还未从巨大的恐惧中清醒过来。“怎么了,哥哥,大半夜不睡觉……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这副样子看着我?”陌生的人声慢慢靠近,语气里带着分不满。徐盛警惕地盯着房门,但目光一撞上对方的脸就再也移不开了。
眼前与记忆渐渐重叠,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并且不断疯长。久久无法言语,直到徐岚耐心耗尽,“没事”二字才从他的口中掉落。尽管徐盛依然脸色发白,他还是说到“我真的没事,你回去休息吧……弟弟。”
确认只是木盆不小心翻了。徐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扭头回房补觉去了。他临走前,提醒徐盛好好休息,别忘了明天可是显赋大典。
环境又安静下来,徐盛勉强理解了自己的处境。这比被人绑票更令人匪夷所思——他回到了自己的十岁。徐岚是他在徐家的弟弟,眼前这木屋就是他的家。
所幸徐盛心理素质还行,并未引起弟弟的怀疑。小孩子比较单纯,事后说做了个噩梦就圆过去了。他顿了顿,现在要做的,是将记忆抽丝剥茧,以免做出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毕竟这里比较愚昧,万一怀疑他沾染了啥妖邪,自己大概率会被活活烧死。他很热爱生活,而上辈子的经验告诉他,被烧死几乎是最痛苦的死法。
四下寂静,能听到的只有缓慢的呼吸声。“对了,明天是显赋大典。”这几个字带有一种奇幻的魔力,唤起了深埋的零碎记忆。渐渐的,徐盛不再迷茫,因为明天注定是他获得美好人生的起点。一旦将眼前的情况视作机遇,许许多多的烦恼便迎刃而解。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确实摆脱了组织以及榨取自己血汗钱的上司,这对他来说是件实实在在的好事,意味着他这辈子可以有美满的家庭,有充足的时间,有难能可贵的——自由。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徐盛躺回到床上,安然入梦。
再一次被人声唤醒,入眼的是个侍女打扮的丫头。十四五岁的年纪,像颗将熟未熟的果子,即使是朴素的穿着也难以让人打消想要咬上一口的冲动。她叫青梅,有个与模样相符的名字。这也是她的骄傲,毕竟同为下人,有名字的是少数,而有些人一辈子连名字都没有。
“少爷,请抬手。”徐盛呆呆地坐着任由少女摆动,她是徐岚的侍女,他本人并没任何下仆,原有的奶娘也在他七岁的时候离开了。
兄弟二人的父母在家族里各有职位,平时不回家,鲜少能见上一面。很容易就能看出,父母更宠爱徐岚一点。不过即使是这样寡淡的亲情,在他上辈子的记忆里依旧是色彩鲜明的一页。
“好了,您该出发了,徐盛少爷。”少女淡淡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打断,徐盛假装听不出她的不悦。毕竟她是徐岚的贴身侍女,为徐盛打理衣物并非她本意。
“大抵是母亲大人的要求,不想我在典仪上落了面子。”徐盛走出门,看到了路边已等得有些不耐的徐岚,人高马大,又瞧了瞧自己,一身轻薄。“他倒更像是我的哥哥。”
只是无奈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