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前,现境之外,高悬于重重虹光之间的巨构无声的回旋,宛若梭子一样,无止境的编织着笼罩所有边境的无形巨网。
在正中央,转移大厅里,轰鸣声迸发。滚滚浓烟在警报声中扩散。
暴怒的咆哮从喇叭里响起。
夹杂着脏话和近乎歇斯底里的狂躁。
创造主·归零。
可即便是再如何粗暴的措辞和话语,所有人却都觉得毫不突兀。连日以来的高强度运转和苛刻的要求,乃至现实的压力层层叠叠的覆压而下,彩虹桥绝对容不下一点偏差。哪怕是一点点。
没过半分钟,梭型巨构的前端,归零已经抵达了事故现场,看着大片烧化的结构,还有灼热的设备。
乃至,一道道从其他庞大设备中喷薄而出的巨大光流。
归零回头质问:
气喘吁吁的工程师从设备里爬上来,防护服下,已经汗流浃背,
归零怒不可遏:
作为管理的苍老炼金术师站了出来,声音嘶哑。在抢险过程里,半身焦黑,面孔剥落,几乎露出颅骨。
归零的表情好几次抽搐,克制不住的想要揍人,终究是咬牙:
如今彩虹桥负担着整个战场的源质供应和大秘仪的稳定,本身还在不断的输送着大量的物资去往前线。
十六组源质供应通路分批次交替运转,这才给了他们容错的余地。可时间已经不够了,没时间去替换部件和维修,再过十分钟,倘若二号通路不能恢复功能的话,最前线的阿赫将有可能失去现境的支持。
此刻的天敌,仅仅自己一人,就抽取了相当于整个战场消耗的百分之四十,在这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内,最高峰甚至抵达过百分之五十一!
但没人敢短缺哪怕一点点。
只能祈祷她能撑得住,再撑的久一些·
归零挥手,粗暴的引力扯着其他的工程师飘进走廊里,在无重力的环境之中,他的双手展开。
顿时宛若巨炮一般的指向虚空之中的源质管道层层开启。
他已经落入了宛如熔炉的炉心之中,展开的框架笼罩一切,直接在未拆卸的前提之下开始了维护。
自框架所至之处,不论是已经陷入金属疲劳的设备还是原本消耗殆尽的冷却设施,乃至已经被焚烧成灰烬的耗材,都宛如时光逆转一般,迅速的恢复完整状态。
逆转一切反应和效果,无限制的向前递归,令一切复返原初之面目。
从上一代接任开始,归零坐镇彩虹桥四十余年,再未曾出现过任何的大型安全事故。如今最重要的时候,也不会允许有意外的状况出现!
展开的框架之内,不知道多少零件悬浮在半空之中,溶解的金属褪去了灼红,迅速的恢复原本的面貌,宛若活物一般再度组成了盾构机一般的庞大设备。
再度,回顾完整!
自炽热中,归零擦了擦额前的汗水,忍不住松了口气:
咔!
瞬间,有清脆的声音从舱外响起,宛若落锁一般。让归零陷入呆滞之中。
自海量源质的奔流中,一切通讯都在
恐怖的底噪干涉之下支离破碎,短短的几个弹指之间,自重重收缩的庞大设备内,通路开启一线。
烈光吞没了所有。
奔流而去。
将所过之处的一切,彻底蒸发!
当归零的生命信号断绝的瞬间,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彩虹桥。所有人在愕然之中,惊恐的向着二号通路奔行。
可隔着设备,内部已经再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染血的炼金术师从医护室里爬出来,面目扭曲,嘶哑的咆哮,可所有人都茫然的看着手中的屏幕。
已经锁死了的进程。
意外,不,彻头彻尾的阴谋和袭击,突如其来!
短短一分钟,待机的扞卫者军团就已经彻底接管了整个彩虹桥的守备,封锁内外。紧接着,两分钟之后,在中央传动大厅里,虹光显现。
面无表情的专员从其中走出,递交芯片和指令文书。
军团长伸手,接过了对方的文书,确认印鉴之后,让开,放行。再紧接着,传动大厅里,虹光升起。
来自伦敦第三封锁管理总部紧急响应团队就已经抵达了现场,甚至无需语言和命令,提起了自己的工具和武器,走向了既定的岗位,接替工作。
紧接着是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一一
直到军团长皱眉:
专员伸手,指向了他手中的文书,然后,在他翻页的同时,听见身后沉闷的轻响,宛如枪声。
再紧接着,冰冷的刀锋便已经贯穿了心脏。
咒毒扩散之中,被石化的军团长看到专员拔出了手枪,扣动扳机。
一枪,再一枪。
直到再无声息。
枪声宛若讯号一样,扩散,化为了笼罩整个彩虹桥的暴
雨。
三分钟后,当专员走进了中枢的时候,原本的操作员们早已经没有呼吸。他们躺在自己的工位之上,口鼻之中流出漆黑的血,好像做着幸福的梦一般,嘴角残存微笑。
专员平静的将尸体从椅子上推开,然后,插入了另一张u盘,重新解锁系统。
最后,从口袋里取出了高危目标名单,挨个输入他们的名字,身份码,先后两次确认了身份之后,自地面部门的配合之下,偌大的彩虹桥自深空之中缓缓调转了方向。
锁定目标。
发射!
于是,一道道虹光从黑暗之中闪过,落入现境之中,再也不见。
静谧如雨水。
如是,再三确认,直到断无一人幸存为止。
最后,当预定的时间到来,跨时传送的请求从并不遥远的未来抵达现在,他选择了准许,起身走向大厅。
狂乱的虹光从中央传动大厅进发。
就在紧急响应部队的前方——
当和他们毫无区别的另一个自己从虹光里显现的时候,所有人便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将虹光中穿梭而来的身影尽数杀死当场。
尸体被迅速的拖到了一边。
接下来,在专员的指挥之下,他们走进了传动的矩阵中去。
发向过去的跨时传送开启。
将一个个身影吞没。
在最后的最后,专员回头,看向了身后渐渐陷入死寂,宛若鬼蜮的彩虹桥,那一张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
如同自嘲一
样,无声一笑。
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从胸前摘下了染血的统辖局胸针,丢在了地上。
他转身走进了即将消散的虹光里。
随着虹光一同,去往了发生在过去的死亡。
足以断绝一切未来干涉的死循环,在此构成。
前所未有的恐怖震荡扩散,火焰自失控的矩阵里喷薄,升腾,一道道裂隙从庞大的巨构之上浮现。
到最后,一切都归于死寂。
伴随着迅速断绝的虹光,只剩下遍布裂痕的巨构漂浮在天地之间。
仿佛坟墓。
垂落最后的泪光。
·
·
轰!
当第二道巨响从远方响起时,存续院的休息室里依旧一片死寂。
闪烁的灯光下,一张呆滞的面孔抬起。茫然的看着四周--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他妈的要干啥?
傅依坐在自己位置上,瑟瑟发抖,开始后悔为啥要接这个外派的工作了。
终于明白为啥明明每个人都加班忙到吐血,听到有一个存续院的外派时,却又不约而同的露出微笑,将这个福利让给了刚刚入职的新人。
这哪里是新人?
这分明是受害者好吧!
存续院的招待不可谓不用心,也没有任何想象中的苛刻制度和规章。实际上自己的工作内容极其简单,带着一个箱子然后在一个休息室套间里等着就完事儿了。
困了就睡,饿了就吃。
想吃什么拿起电话直接说,然后吧嗒一声铃响,拉开隔板东西就来了。除了没有ifi之外,简直没有任何缺点。
唯独的问题就在于——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每个角落都好像有问题,看起来平平常常的休息室里,却总让傅依感觉仿佛幻象。
哪怕暖气开足,也挡不住骨子里的发冷。
那一份对于缄默者而言是必要条件的感知力在无时不刻的向着她报警,每分每秒。
告诉她,她已经深入险境。
可她却找不到险恶之处究竟隐藏在哪里。
直到灯光再度开始闪烁的时候,她再忍不住了,走到门前面,稍微,提高了声音:
无人回应。
门缝开启一隙,外面,空空荡荡的走廊。一扇扇门分列两侧,就好像一直能够无止境延伸到想象的尽头。
一个人都没有。
甚至连灰尘都不存在。
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呆滞着。
关上门。
一只冰冷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傅依惊叫出声,下意识的抱头蜷缩,呐喊:
影中的恶犬忽然升起,张口,扑出。然后,又好像触电一样,陷入僵直。
沙赫仿佛早有预料那样,收起了手中笔状物品,端详着她,微微一愣:
傅依反应过来,看着沙赫,还有他的胸牌,终于松了口气:
沙赫了然,丢过来了一个氧气面罩,还有一张胸卡:
隔
着氧气面罩,那样严肃的神情令傅依微微一愣,旋即,用力点头。
跟在他的身后,推门而出。
亦步亦趋。
死寂的走廊里依旧空无一人,回荡着脚步声。
经过的时候,有的门后面的房间却好像发出了细碎的声响,仔细听,却又听不清晰,只是令傅依的皮肤激起一片鸡皮。
感觉深入雷区。
可随着他们向前,傅依却听见了隐隐的电流声,在他们的头顶。
好像老旧的灯管闪烁一样。
背后的灯光在迅速的熄灭,一节,又一节,黑暗如潮,如同紧追着他们的脚步一样,能够感受到脖颈之上吹拂的寒意。
就好像知道傅依在想什么一样,走在前面带路的沙赫头也不回的说:
傅依僵硬了一下,用力点头,抱着箱子紧追,生怕落后一步。
来之前,没有人跟她说过工作内容,很简单,存续院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做。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那位交代工作的缄默者前辈不惜将这一条律令刻进了她的意识里。
可听着后面背后黑暗里那古怪的咀嚼声,还有宛如幼蚕啃食桑叶一般的沙沙声,却令她不断的发冷:
走在前面的沙赫回答:
傅依惊恐。
沙赫忽然停顿了一下,回头,灯光之下,氧气面罩映照着一片舞动的黑暗,有什么诡异的轮廓从傅依的倒影之后一闪而逝。
他问:
傅依用力点头,双手举起了手中的箱子,递给他。
沙赫摆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地图一样的东西,随意的折叠了两下之后,傅依就听见身旁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宛若电梯抵达。
缓缓开启,露出了温馨的暖光。
紧接着,凄厉的惨叫声骤然从她身后的黑暗里升起,宛若垂死的野兽那样,在巨响之中,震荡传来。
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冲撞着囚笼。
令她再不敢犹豫,埋头进了电梯里。
电梯门关闭之后,许久,才终于松了口气。即便她自己也心知肚明这一份安全感究竟有多么的虚幻和飘渺。
沙赫按下了电梯表盘上唯一的那个按钮,在无止境的下沉感中,人的感知却仿佛被迷失和麻痹一样,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坠落还是上升。
他从电梯内的工具箱里拿出了一把注射枪,在傅依反应过来之前,对准她的
脖子,冷不丁一下。
宛若寒泉一般的冷意便从灵魂中扩散开来,令她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却感觉原本迟钝和昏聩的意识终于渐渐清醒。
沙赫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平板:
沙赫怜悯的垂眸,看着她,就好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样:
未曾将漆黑的日轮和异变,吐露分毫。
在电梯的下落之中,他缓缓的说道:
傅依咬着牙,扶着墙壁,缓缓的撑起身体,深呼吸,努力的屏蔽着来自白银之海的哀鸣,鼓起勇气。
沙赫看着她的眼瞳,满意的点头,忽然问:
傅依微微一怔。
然后,沙赫便伸手,从工具箱里抽出一把古怪金属结构拼凑而成的机械,抛过来。像是霰弹枪,又如同某种诡异的法杖,结构不明,原理不明,效果也不明。
入手沉重又冰冷。
唯一能够感觉到的,便只有它的创造者寄托在上面的心愿」。
仿佛工于心计的寻求着某种彻底且环保的毁灭方式一般。
如此的,恶意狰狞!
她的声音克制不住的发抖。
和
叮~
电梯门开启。
滚滚而来的无边黑暗里,数之不尽的诡异轮廓蠕动着,渐渐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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