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
这一次,黄廷并没有如以往那般忍气吞声,但也没有把事情闹大了,仅仅是密报与郑成功,指望着郑成功能够替他主持公道。
果不其然,听闻此事,本就忙得不可开交的郑成功登时就是拍了桌子。如果说施琅之前与陈凯的相争还仅限于是权位之争的话,那么现在这番,就已经到了借着胡闹来打击异己的地步了。而若是郑成功袖手不管的话,不仅仅是黄廷的忠诚会受到打击,其他部将也会因此质疑郑成功的权威,更到深处,施暴者甚至有可能会借此在内部另立山头也是说不定的。
不过嘛,拍桌子归拍桌子,现在郑成功也确实没有这个闲工夫调解此事,干脆叫来了援剿右镇总兵官黄山和督饷都督黄恺二人,说明了情况,让他们代表他去申斥施琅一番。至于另立山头,郑成功倒也不认为施琅有这个权谋,说白了,无非是就是借着发泄不满来显示存在感,其目的还是在于左先锋镇的兵权罢了。
“这个施琅,真是个刺头儿。”
让黄山和黄恺二人去斥责施琅,郑成功却还是对此没办法轻易咽下这口气来。仔细想想,施琅加入之前,郑成功所部兵力虽少、战斗力虽然孱弱,但起码还是一支所有人并力一向,宛如一个紧握着的拳头般跟随着他去收复失地。
其中,最大的一次矛盾无非是陈凯落了洪旭的面子,陈豹、陈辉等几个老兄弟看不过眼,要给陈凯一个下马威,但也仅限于是收拢一批已经损坏了的武器,一口气送过去,显示下存在罢了。莫说是刻意损坏武器来给陈凯一个好看,就连陈凯的策略他们也没有为了反对而反对过。等到陈凯真的把军工制造搞得如火如荼起来,等到陈凯甘冒奇险,智取潮州之后,就连最看他不顺眼的陈豹、陈辉二人都对其赞赏有加。所有人,自始至终的都是一个拳头打出去,方能打下雄踞潮州的底子来。
但是,自从施琅来了之后,第一次见面就要与陈凯别苗头。随后的日子里,陈凯主张什么,施琅就反对什么,几乎没有例外过的时候。甚至他一个武将,还要拿破损的藤盔来往军工制造上插句嘴。相对的,施琅主张什么,陈凯则都是能够做到出于公心来做评判,对人对事分得很是清楚。
即便不说这些,只说施琅不光是与陈凯相争,与他麾下的众将也多有矛盾。军议上,施琅对不少同僚都多有贬斥之语,几次与陈斌相斗,不光是在他面前挑拨离间,更是派人去潮阳造谣,生生的把陈斌逼得降了清。至于黄廷、洪习山这班原本与其交情更为深厚的入粤闽军们,现在也一个个的疏远于他。倒是这厮,欺凌众将,反倒是还自以为理所当然,着实可恶。
高下立判什么的其实没有必要再说了,陈凯是什么人,郑成功自问很是了解。而施琅,才能是有的,但是品行实在让人不齿,现在的行径更是已经破坏了明军的内部团结。
“这是最后一次!”
“好啦,某知道了,此事确是某冲动了。”
倒也没有显得不耐烦,黄山和黄恺二人把郑成功责问于他的话说完,施琅便是表示了认错的态度。当然,向黄廷道歉却还是不会的,但是对于郑成功的斥责,他还是表现得比较恭顺,没有他们二人来之前预料的那般胡搅蛮缠。
“那我二人就先告辞了。”
施琅的狗脾气,他们二人都是知道的。此刻既然施琅悔过了,他们也不好再逼着其人去向黄廷认错赔不是,便连忙告辞而去。接下来,只要去汇报一番,对郑成功有了个交代,自也就算是完事了。
二人走后,施琅却是冷笑不已。今日这般,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郑成功是肯定会派人来斥责的,而他表现得恭顺一些,给郑成功个面子,这事情也就了了。方才黄山和黄恺二人知趣儿,他就更没必要如何了。闹,不是目的,目的是把左先锋镇的兵权要来才是。
接下来的半个月,施琅就寺里面常住下来了。每天吃吃肉、喝喝酒,有兴致了派手下人去叫个青楼的红姑娘来助助兴,顺带着解决一下生理需要,倒是有了几分花和尚的架势。对此,同寺的和尚们是不敢多嘴的,住持也全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佛门清净地不再清净了,倒是外面的世界却能够清净几分,这大概也算是一份割肉饲鹰的功德吧。
施琅消停了半个月,郑成功的准备工作也基本完成。海贸布局、军法修订,尤其是对于永宁卫城和崇武千户所的探查都已经宣告结束,那两处确实值得咬上一口,而且经过了厦门败绩,清军似乎还在恢复右路镇标和抚标两部的损失,一时间怕是很难顾得上那里。
“据险控扼,拣将进取,航船合攻,通洋裕国”,这些本就是郑成功曾经上奏给隆武帝的国策,奈何当时福建权柄把持于郑芝龙之手,君臣二人空有抱负,却无从下手。到了现在,郑成功坐上了郑氏集团首领的宝座,才总算是得以将这些付诸实际。
此间已经是四月底了,郑成功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抽调陆师和水师一事,时刻准备着启程出发。近来,就连那些关于陈凯的谣言,他也没有什么功夫细捉摸了,只想着能靠缴获喂饱那些百姓的事情。岂料他想安生个几日,好做些正事,施琅却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施琅,把曾德抓走了?”
隆武朝的时候,曾德是郑彩的部将,隆武朝时遭到免职。等到清军入闽,曾德没有投效继续抗清的老上司郑彩,反倒是跟着李成栋入粤,就此便开始了在施琅麾下任职的经历。一晃多年,施琅从明军变成清军,从清军又变了明军,他自然也是随波逐流。不过,官职地位上始终无法得到提升,却成了曾德的一块心病。
说起来,当年隆武朝的战略布局,于福建,乃是平国公郑芝龙坐镇八闽,以定国公郑鸿逵出仙霞关,收复浙江,以永胜伯郑彩出杉关,协防南赣、收复江西。当时曾德是郑彩的部将,施福、施琅叔侄也同样是受郑彩节制。二者本为敌体,算来曾德与主帅的关系还更亲近些,可是自降清以来,曾德就始终只是施琅的一个亲随,实在是落架的凤凰似的。
施琅得势时,曾德自不敢有动静,待到如今,施琅被投闲置散,曾德就托了人去说项,想要转投到郑成功那里做亲随与主帅近一些,也是一条上进之路不是。
对于曾德,郑成功是有所了解的,当年也是一员经验丰富的战将,就此就应了下来,曾德随之也住进了郑成功的府邸。原本这事情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岂料到了今天,却突然从府中来报,说是施琅闯进了郑成功的府邸,把曾德抓了去。
“这个施琅,眼里还有没有吾这个主帅!”
郑成功很清楚,有了黄廷的心结,施琅最近是最瞧不得他身边的人转投他处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府内给曾德安排了住处,正是防着施琅那狗脾气上来。结果,施琅不光是带人把曾德抓了,还是闯入他的府邸抓人,实在是跋扈已极。
“派人,去告诉施琅,绝不可动曾德。”
传令之人连忙出发,郑成功心中的愤怒和焦急互相交织,公务也再难全心投入。奈何,良久之后,传令之人来,带的却是施琅随便寻了个罪名,便将曾德杀了,他赶到时看到的只有曾德的身首异处,再无其他。
怒火中烧,久来积郁的不满,一桩桩,一件件的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将施琅捉拿归案的命令在嘴边上,几度即将出口,却几度又重新咽了去,如此往复多次,郑成功才一脸铁青的下达了命令。只是这命令,乍看上去与施琅竟没有半点儿关系。
“去南澳,让陈参军来见吾。就说,他的想法,吾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