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益州治地所在,沃野千里,谓之天府;更兼出产精美蜀锦,又被称之为“锦城”。
卫牧于蜀地经营二十余年,更是将成都视为日后称霸天下的资本,是以成都可谓是被打造的无比繁华。
不过现在的成都却是没有了往日的安定,只因为东川兵要来了。
“报!川南四郡联军兵马三万余已进至僰道。”
“报!巴郡两路人马分别进至德阳、江阳。”
“报!葭萌来报汉中凉军似有异动。”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州府议事堂内的众人却是鸦雀无声,大家伙不约而同的屏气凝神望向上座之人,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高翔,字长博,出身成都高氏,官至益州别驾、益州上史,自小便以聪慧闻名蜀地,后以行军司马之职随军入南中平定夷人,自卫牧入川主政开始拉拢高氏一族,高翔也随之开始了平步青云之路。
除了这些耳熟能详的经历外,高翔狠绝之名亦是广为流传,起因便是于太清三十三年爆发的羌乱,时年陇西羌人受凉国怂恿蛊惑越过祁山进攻汉中,时任武都太守的高翔当即便以霹雳手段镇压了羌乱,最后更是将俘虏的数千羌人悉数斩杀,自此羌人闻高翔高长博之名无不胆寒。
这也就是为什么高翔会如此淡定的缘故,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他此刻面对传回的诸多坏消息却是不屑一顾,只因他在等一个最为重要回报,如果顺利那其他的问题也将不再是问题。
“川南四郡不足为虑,我已命人许利以乱其心,凉国方才鲸吞汉中一时怕是难以消化,传令给前方守将,务必要紧守阴平、阳安关,此两地若失剑阁以北皆不存矣。”
也不知道高翔是不是故作镇定才这般轻描淡写,但其效果还是显而易见的,只要高翔不乱,那西川就不会乱。
“好了,诸位。大家各归其职吧,不要因为外面的事耽误了手中的政务。”
话音未落,堂内的众人便纷纷领命起身告退,慑于高翔的威慑在场之人更是连交头接耳的都没有一个。
待到堂内众人尽皆散去,高翔才转头问道:“孙睿可回来了?”
一旁文吏答道:“孙先生刚刚进城,现在后堂等候。”
高翔眉头一挑“嗯”了一声,随即便起身向后堂而去。
此时的孙睿刚风尘仆仆从阆中赶回,连个热水澡都没来得及洗就着急忙慌的来见高翔,刚看到高翔走进来的孙睿连手都懒得抬,便懒散着开始诉苦。
“这次为了你们高家,我这两条腿可是都要跑断了,还了你的人情我们两清。”
面对老友高翔也露出了少见的微笑,“子仲说笑了,此番若能成事获利的可不止我高氏一族,这西川几十万百姓可都要感你的情呢。”
“哈哈哈”孙睿狂笑道:“我本无心朝堂,更不想介于你们之间倾轧争斗,这情就请长博待我领了吧。”
高翔长叹一声问道:“子仲还在为那事怪我?”
孙睿闻言撇过脸缓缓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晓得你的苦衷和不得已,你做了什么又为何这么做,自有你自己的道理,我就算心有不忍又能如何呢?”
高翔俯首默然良久,“有子仲一知己足矣。”
孙睿也不再啰嗦,直接将此行见到张简的经过详述了一遍,可高翔显然不太在意这些细节,反而是语声低沉的问起了张简。
“子仲以为张简此人如何?”
“凝重如山。”
听到孙睿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高翔却有些疑惑了,“听说这张简年不过三十,如何能得子仲这般评价。”
孙睿也不解释,依然沉声答道:“我从张简的眼中看不出年轻新贵的灵动如水和盛气凌人,反而是从他的神态言行之中感到了不同寻常的厚重。”
高翔微微一怔也不再追问,转而问起了张简对出面斡旋一事作何答复。
“张简虽然没有当面做出明确的答复,但我感觉的到他动心了。”
“他可是提出了什么其他的条件。”
孙睿闻言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布包,“这是我临走前张简托我交给你的。”
高翔疑惑的接过缓缓打开,只见一撮干草赫然出现在掌中,孙睿抬头见高翔怔在原地,当即起身接过干草随手一扬。
干草散落飘散在地,高翔也随之猛醒:“好一个张简,竟用这干草隐喻于我。”
孙睿接话道:“光凭你我之言怕是难以让这个年轻人尽信呀,这抚平益州之功虽然诱人,可却是镜花水月看得见摸不着,你若是不拿出点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恐此事终难成。”
“看得见摸得着。”高翔眉头紧锁,半晌说不出话来,沉吟良久后才缓缓问道:“依子仲之见,什么才算是看得见摸得着?”
“墙头之草,风来即倒;张简送给你的这些干草已经说明了一切,长博如果不在凉国和楚国之间择一而侍,怕是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高翔不甘的大声质问道:“难道我阻凉军于汉中还不能说明一切吗!他还想要我怎么样做?”
孙睿没有反驳,只是意味深长的问道:“长博以为这样就够了嘛?”
正所谓狡兔三窟,何况人乎;高翔心中又何尝没有心存侥幸留下后路,可这些现在却成为了阻碍一切的根源。
“张简还说了些什么?”
“我启程回来前他说待他考虑好了,你也考虑好了,他自会命人前来成都拜见。”
“我考虑好了?”
“哈哈哈!”
孙睿见高翔放声狂笑也不再说些什么,自顾自的起身准备离去,可刚一走到门口却又停住了脚步。
“长博之处境与那袁悠之何其相似,袁悠之能够奇货可居假借天意,长博又为何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谋求破局?”
孙睿语音低沉,可字字句句都好似敲击在高翔的胸口,一时之间他心中的惊惧不安仿佛被敲得粉碎。
是啊,他现在的处境和那袁悠之是何其的相似,既然不想后退一步,那何不“照猫画虎,依葫芦画瓢”。
待到高翔醒悟之时,孙睿却已是走远,只见高翔朝着孙睿离去的背影躬身一礼。
“多谢子仲兄为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