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二年八月初十
在夺得秭归后,张简把建平防务尽托于慕容冲,然后便率领其余众人前往了秭归。
此次大胜对于张简无异于重获新生,要知道郝略为了夺取建平可是没少做准备,如今这些粮草辎重自然也都便宜了张简。
一早,雨过天晴,张简在彭升的引领下登上秭归城头。
抬首眺望,此时的秭归还没有后世那座世纪工程,因大雨而暴涨的江水奔流而过发出咆哮龙吟般的声音。
“真乃天下奇景,好一座秭归城!”
彭升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近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心中既忐忑又十分的不安,听到如此夸赞更是有些手足无措。
“启禀将军,秭归卒长以上的将领皆在城下候命,秭归城内所有钱粮账册皆在此,请将军验看。”
张简满脸笑意双手扶起彭升,对一旁的所谓户籍账册也是看都不看一眼。
“彭将军乃是曹侯身边大将,之前所做之事皆郝略所迫,非将军之过,简乃是后进晚辈,今后还要仰仗彭将军教诲提点,又怎敢受此大礼。”
张简如此客气自然是为了让彭升安心,但彭升久在官场早已不是愣头青,对于张简客道安抚之语可以听在耳中记在心里但却唯独不能欣然领受。
“末将心志不坚一步走错晚节不保,幸得将军点拨才使得末将能够迷途知返,为报将军恩德末将今后愿为将军马首是瞻肝脑涂地。”
二人一番客道过后,张简也终于是把话题说到了正题上,那便是宜都郡内的具体情况。
别看现在张简轻取秭归收获颇丰,但这次大胜放在当前局势之下却并非是什么好事,张简倒不是怕郝略恼羞成怒大举反攻,而是怕凉军注意到自己这边,说到底还是张简手下兵马太杂乱,再加上现在时间紧迫顺风之时倒是能齐心一战,可若是面对凶悍的凉军,张简还真就没什么把握。
“回禀将军,继曹侯调任湘州后这郝略便被陛下任命为宜都太守,其人自负才学对我等出身不高的武将多有鄙夷,江陵陷落后更是因惧怕凉军而将治所迁至了夷陵。”
张简眼底闪过一抹波澜,一双眼眸似笑非笑,“如彭将军所言,这郝略在宜都并不得人心喽?那宜都各地对郝略投凉又是如何看待的?”
彭升闻言愤慨道:“凉国蛮夷如狼似虎,听说其攻占南郡一路烧杀抢掠毫无人道,江陵大火三日不灭,多少皇亲国戚文武大臣百姓妇孺死于乱军之中,如此残暴行径如何能让我等楚人心服!”
张简见其愤怒之状心中暗道“其心可用”,于是亦作怒容愤然骂道:“未想凉国竟如此凶残,还好上天保佑没有让郝略奸计得逞,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今既有彭将军相助,我等合兵一处当尽臣子本分护土安民匡扶社稷,我之前听闻曹侯在长沙聚兵勤王,现在正可派人与曹侯联络一同进军。”
听到张简提起曹灿,彭升非但没有喜悦反而是面露悲伤开始哀声长叹。
“将军难道不知曹侯已经被杀,如今在长沙做主的乃是沮侯韩钊。”
“额?”
张简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住了,之前吕庆功说陆甲去世张简其实并没有感到太意外,毕竟陆甲年事已高又饱受猜忌,一时间经不住打击去世了也说得过去,可曹灿武将出身又正当壮年怎么也说没就没了?
彭升见张简怔住连忙解释道:“曹侯本是和吕安在长沙号召勤王的,可韩钊到了长沙后却是为了争权屡次对曹侯行事指手画脚,最后甚至凭其身份架空了曹侯,曹侯眼见凉军步步紧逼自己又有心无力,于是便有了离开长沙退回湘州的念头,后来也不知怎的长沙士卒哗变,曹侯死于乱军之中,凉军也趁势渡过长江夺取了南平。”
张简听着彭升的叙述,越听越感觉这剧本怎么有点似曾相识,不过再一联想这几个月来的乱状,原来是短时间内江陵朝廷中有能力的和有威望的两个人相继离世的原因。
韩钊是什么货色,张简是再清楚不过了,有这样的人在前统军,估计这荆州接下来的战事还真就不太好说。
不过当务之急是现在的张简急需一面旗帜,一面能够让众人归心的旗帜,但此事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却是难如当天。
韩钊能够凭借显赫的家世出身凝聚人心,但张简却没有这种先天条件,若是举着匡扶社稷的大旗,可太子尚在又显局促,真是叫人头疼。
张简就站在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良久,终是选择了沉默。
可就在这时,彭升咒骂凉军和卫伏的声音却是让张简犹如拨云见日一般。
对呀!自己怎么将早已揣在怀中的东西给忘得一干二净,现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是比他更能聚拢人心的呢。
张简强压住嘴角的笑意,微睁的眼睛射出炙热的目光,“彭将军,若是以朝廷之名传檄宜都,宜都郡内有多少人能和你一样心存朝廷呢?”
彭升闻言一怔,随即有些吞吞吐吐的答道:“这个...这个末将也不太好说,但是夷陵、夷道、猇亭,陆城这些地方的守将大多都是曹侯手下的旧将,士卒也大多是当初南郡所援之士卒,这些士卒可是与凉国有着血海深仇,若说他们都能和末将一样那是有些夸大,但只要将军信得过末将,末将愿意一试。”
张简点了点头毅然从怀中取出一物,转而向身边的王勉吩咐道:“先生即刻便起草讨贼檄文,奉大楚越王令:驱除胡虏与叛国之奸佞小人,复我大楚河山。”
银光发亮的竹符在阳光的照射下炫目刺眼,当初入川之时张简便是凭此物赚杀邓兴侯夺取永安,现在却又是要凭此物争得一线生机,没想到卫则当初的无心之举竟然会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张简两次。
五日后,张简以越王卫济之名所撰写的讨贼檄文便传遍了宜都郡内的大街小巷,再加上彭升的游说,霎时间宜都各地上下乘离人心浮动。
本来秭归的失守就让郝略大为震怒,秭归乃是夷陵的门户,如今张简得了秭归有了粮草,顺流而下顷刻便可进抵夷陵,尚有侥幸心理想要一战的郝略本想着能够复制曹灿大败卫牧的戏码,可没成想张简却玩了这么一手。
卫济作为如今楚国尚存的几个与太清帝卫援血脉亲近的宗室,无论是从血统、法统还是口碑上都是无可挑剔,此时张简身怀卫济竹符传檄讨贼,更是让本就心念不一的宜都众文武分崩离析。
“今秭归坏乱,张简临郊,诸人乖离,战机已绝。”
郝略在诡异的气氛中只留下了这一句话,便卷起行李卷一路跑回了江陵。
随即张简命彭升和甘锐为先锋顺江而下,宜都各县守将望风而降,张简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直抵陆城,兵不血刃尽得宜都之地。
但在这凯歌高奏的喜悦下,麻烦却也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