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均,荆州武陵郡人,出自武陵杜氏。
太清十四年,二十五岁的杜均被推举为安乡县主簿,如今已累官至越州南康郡太守。杜均这个人身上具备了身为世家子弟的全部‘优点’:奢靡无度,视卑族如草芥。
今天是大年初一,一个本该高兴地日子,大家会在这一天走情访友送上新年祝福,可就是这样一个日子南康太守杜均却突然闭门谢客,太守府外面挤满了等候拜见的人,大家面面相觑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哐啷,啪!”
只听客厅内不断传出摔砸东西的声音,杜均将伸手够得着的东西悉数摔得粉碎,一旁的两个亲信更是被吓得缩到了门外。
“你们两个给我滚进来!”
看到杜均好像平静了,两个亲信小心翼翼的进了客厅,哆哆嗦嗦的来到了杜均面前。
杜均脸色铁青瞪着二人问道:“我问你们,那张简小儿真的如此这般无礼?”
“回禀太守,那张简不仅没有孝敬,还在县衙门前放置了一个大木箱,上面大书着‘太守独用’。小的们气不过想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奈何县衙门围观的百姓太多,小的们没办法只好先回来禀报了。”
“哐啷!”又一把椅子被愤怒的杜均踢出老远,“狂妄!一个贱民恬居一县之长便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到任不先来拜我也就罢了,还敢如此藐视戏耍于我,气煞我也!”
“太守大人,这张简贫贱出身不通礼数,扫了大人您的面子不说还给了大人您如此大的难堪,我们要不要...。”
杜均冷冷扫了二人一眼,阴森道:“要不要什么?参他吗?参他不向我孝敬?我看他就是笃定我不敢如此才敢这样肆无忌惮。”
“那...我等听候大人吩咐。”
杜均长舒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胸中的怒火,“那个宋泽文怎么说?”
“那个宋泽文就站在张简身边,小的们看他可是得意的很,有了张简的撑腰便不似从前了。”
杜均毕竟也是久经官场的人,之前宋泽文对自己唯唯诺诺是因为宋泽文没有什么出身和背景。但现在这张简就不一样了,虽然他的出身还不如宋泽文,但听说此人深受世子卫则宠信,如此一来就算是杜均也不得不有所忌惮。
更何况这次本来就是自己索贿在先,要是真闹到州府被刺史卫济上奏到了建康,到时候还真不好说结局如何。可自己世族出身又是上官,如今却被这样一个低贱的小人物折辱,这口气着实是咽不下去。
“张简,你给我等着瞧!”
与此同时身在孝平的张简也不太好过,三天前的即兴表演是让所有人痛快了,但同时也算是彻底与杜均撕破了脸。说心里话如果孝平的府库充盈,张简可能不会选择去和杜均针锋相对。就好像韩谦说的,开罪杜均除了可以解决眼下一时之急可以说是有百害无一利。可谁又能给张简机会选择呢?
同样是大年初一同样是闭门谢客,韩谦和宋泽文被张简请到了书房来商议接下来该如何。
“这年也算是过完了,杜均的人也挡了回去,今后这路该如何走下去还请二位能各抒己见。”
宋泽文没有犹豫低头张口道:“下官忏愧,当初一时糊涂走上了斜路,现在想想若是当时能强硬一些,哪怕最后落个辞官回乡也好过现在被百姓唾弃,而且现在还给大人造成了这么大一个麻烦,下官罪该万死。”
韩谦则是看着二人没有表态,他本身便是吴越的门客,此番奉命前来是来辅助张简处理政务,至于其他的事当然是没有必要开口就不去开口,更何况张简这次所作所为他并不是很赞同,无论他这样是出于什么考虑,但因为一个宋泽文而得罪杜均这笔买卖不划算。
现在虽然暂时保住了宋泽文但代价却是极大的,如果不能补齐府库亏空最终的结果还是会一样,兜了一个大圈子最后还开罪了杜均,要知道杜均可是郡守他有的是手段让治下一个县令生不如死,不过这些话韩谦只能藏在心里不能说出口。
但张简是幸运的,因为现在是楚朝。要是换在前朝郯朝时郡守权柄之重比之现在过甚,那才真是叫做不自量力。
张简看韩谦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于是开口道:“宋县丞我如今问的是办法不是问责。”
韩谦淡淡一下,“怕是宋县丞也没有什么办法吧,要不然也不会走到今日这步田地。我大楚立国已近五十载,但继承之法多来自于前随,而且本朝对世家大族之优待犹盛前朝。
百姓土地皆被兼并沦为佃农,然朝廷杂税徭役日甚一日致使民户逃亡,地方郡县的势族豪强仗着权势推脱拖欠钱粮赋税,如此一来年复一年焉能反掌而复邪?”
张简垂下头喃喃自语道:“既有亏欠于官府,我们为什么不能去要?他们身家无数锦衣玉食,我们讨要一点点总不过分吧。”
韩谦说的乃是国情,不过这不是张简现在能改变的。现在需要的是钱财,但张简又不想在百姓身上榨取,如此一来答案呼之欲出仿佛就在眼前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特别是韩谦在洞察了张简的心意后猛的站起,这可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大事他不能再沉默了,现在必须要劝一劝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了。
“县尊,韩某知道您有爱民之心为民之意,但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出手便是与整个孝平甚至南康的势族乡绅为敌,这些人同气连枝一旦利益受损必群起而攻之,到时莫说是大人就算是世子王爷想袒护大人也得掂量轻重,请大人三思。”
宋泽文也站起躬身劝道:“韩先生说的没错,孝平势族豪强沆瀣一气,大人想要清查这些人往日所积欠的钱粮无异于火里浇油,追缴钱粮之事万万使不得啊,还请大人三思。”
虽然孝平之势族还远远称之不上士族,但这些家族盘踞乡里人多地多,和官府的关系亦是盘根错节,官府政令下通乡里需要他们,官府要收缴赋税钱粮也需要他们。
正所谓‘皇权不下乡’,说的便是这封建官僚体系的无力无奈,和乡绅借此做大的事实,之前宋泽文认可挪用府库剥削百姓也不敢越线一步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张简投石击水,这孝平必起波澜。
见二人都出言极力劝阻,张简也只能摇头苦笑,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你可能知道也可能明白,但不曾经历就永远体会不到其中的厉害。就像现在的张简,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他远远没有料到自己面对的将会是何的等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