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简在吕青远家待到日暮方才离开,不得不说吕青远的一番教训让张简松下的心顿时又收紧了起来,如果说人生是一个‘人’字,那现在的自己很没有落笔呢,或许从自己答应做卫则的门客时候开始,自己就已经在局中了吧。
之后的日子仿佛又重归了平静,每日点卯应酬。好在身边多了王勉和甘锐,张简拖吴越给二人在郡署都安排了职位,也正是因为有了二人在身边,张简在处理政务上才轻松了不少。
可惜好日子总不会太长,时间来到五月张简便开始忙了起来,当然这个忙不是郡署的政务,而是王府的事务。
张简身兼临川王府东阁祭酒是有礼贤良、导宾客之责的,因为这个月是世子妃虞氏的诞子,临川可是汇集了四面八方各式各样前来贺喜的人,张简一天天赔笑的脸都抽筋了,手抬得肩膀直酸。
临川王一脉人丁本就单薄,卫则这一辈便只有他和姐姐晋城县主卫玉薇,这次世子妃虞氏第一次生产便给卫济和卫则填了一个长孙长子,如何能不让王府众人欣喜
这次光是越州各官员势族就来了不下数百人,别管官大官小有名没名都派人送来了重礼只为混个脸熟,就连远在建康的太清帝卫援收到消息后,也是亲自下旨赏赐了一堆东西,更是难得的亲自为这个重孙赐名“靖”,取有靖夷安邦之意。
结束了一天的公事,张简才拖着劳累的身体回到了家,可当张简刚一进家门,就见甘锐和王勉直挺挺的杵在那大眼睛圆溜溜的看着自己。
“你们...你们在这干什么?”
二人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王勉开口道:“公子,你最近在忙着接引宾客,这郡署的差事便由我二人代为处置,可是...可是这...”
张简见王勉吞吞吐吐这个心急呀,“有话就直说,难道是碰到什么不决之事?我不是说了吗,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暂且放下,待我忙完再议。”
王勉为难道:“公子误会了,其实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只是这公事都被虞郡丞拿走交付给虞功曹处置了。”
“虞松和虞詹?”
张简眉头一皱,这二人不是别人,他们就是太子妃虞氏的兄长,豫章虞氏的两位公子。这二人自视名门望族眼高于顶,平日里莫说普通官吏就算是吴越吴建,他们都不放在眼里,至于张简这种布衣平民出身的人,二虞更是嗤之以鼻,吴越和吴建毕竟还有身份在,至于张简能与二人平起平坐在他们眼中那可真是离了大谱了。
“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有人将政务揽去我们也乐得清闲,不过下次出现这样的事情,你可先禀报吴太守一声,省得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不好说辞。”
“遵命!”
张简见事情已经解决便要往里走,可二人还是没有退下的意思,“还有什么事吗?”
王勉又是一顿吞吞吐吐,“没有了。”
“既然没有了就先回去休息吧,这一天可是把我给累坏了。”
甘锐看着张简离去的背影不解的向王勉问道:“你为什么不说?”
王勉无奈一笑:“说了又能如何,只不过是给公子徒添苦恼罢了,这虞松和虞詹是什么身份你我都清楚,就算公子深的世子宠信但疏不间亲这个道理还是要懂得,而且方才你也看到了,怕是以公子的秉性也会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其实王勉甘锐想说的只不过就是虞松和虞詹二人对张简和他们的蔑视和羞辱,当然像这种世家对底层人的蔑视,王勉和甘锐早就习惯了。
虽然王勉跟在张简身边的时间不长,但王勉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张简不喜权位争斗而且功利之心也很淡薄,或许他什么都明白只不过是不想自找麻烦罢了,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奶奶的,在震泽躲着官军,来了临川还得受这些公子哥的鸟气,真是...”
王勉见甘锐口出狂言急忙打断道:“慎言,这里可是临川,既来之则安之,切勿给公子惹麻烦。”
隔日张简一如往常的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后便去了世子府。早在卫则成婚前,临川王卫济便在王府东侧另起了一座世子府,用于卫则成婚后居住。
张简的车驾一到东华门便被王府的护卫拦了下拉,下车一看才发现到世子府送礼的轿子车马都已经从世子府门前排到了王府的东华门,张简只好无奈下车步行到了世子府。
张简刚一到世子府门前,就看见角门前来到来道喜的人排出了多老长,这才不过卯时就已经挤了一堆人,等日上三竿就更可想而知了。不过别看你在这排着,这个礼能不能送的进去还是一回事,就算礼送进去了人能不能进得去又是一回事。
张简绕开人群想要从另一侧的角门进府,可走过人群时目光不经意的一扫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慎之兄!”
张简不动声色的来到慕容冲身边,而此时的慕容冲还手提着礼品向世子府门前跃跃欲试的眺望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张简。
张简见四周无人注意,一把拉过慕容冲悄声道:“跟我来。”
还没待慕容冲反应过来,张简已经拉着他闪身进了世子府。
“张主簿!”
“我们这才一年没见怎么如见外了。”
慕容冲拱手道:“在外自然要有体统,您现在是郡主簿,下官自然要守礼数。”
张简见状也没再多说什么,低头一看慕容冲手中还提着礼品,而此时慕容冲也注意到了张简的目光,于是尴尬笑道:“下官来给世子贺喜,可惜官职卑微,嘿嘿,若是没有张主簿下官怕是连这个门都进不来,见笑了。”
“好啦,进都进来了。”张简吩咐旁边的佐吏将礼物收下,然后拉着慕容冲向偏厅走去,“见世子这事我做不了主,但是既然来了喝杯茶我还是做得了主的。”
“这...这不太好吧。”慕容冲显得有些拘谨。
二人来到偏厅,张简命人上茶,“慎之兄最近可好呀?”
“哎。”慕容冲欲言又止随即长叹一声。
“怎么?”张简问道。
“不瞒道真兄,在下刚接到部传司的行文,升任在下为参军。”
“恭喜慎之高升!”张简拱手道喜可却没有从慕容冲的脸上看到一丝欢喜之色。
慕容冲苦笑道:“不瞒道真,这次虽然是升官,可却是从王府近军调人地方郡军,这地方郡军如何能与近军相提并论。”
张简当然听得出慕容冲话中的苦涩,之前有功便不得赏,现在又要被明升暗降,追根溯源还是该死的方舆之见。
郯末乱世,群雄逐鹿,江北的凉国和晋国起于凉州并州皆有胡人血统,而且江北战乱之时很多原先的江北士族南下避祸,是以排外思想和复仇心极重,极其仇视江北之人,而江北之人也以胜利者的身份藐视江南之人。正所谓‘南谓北为胡虏,北谓南为岛夷’互相诋毁,无所不至。
慕容冲的本事张简是见识过的,如此良才就这样因为成见被弃用属实可惜。
“慎之兄,此事...”
张简话刚说一半,忽听门外有人在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