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天在最后关头还是收敛住杀心,没下杀手,只是用剑气把老狐狸斩伤。
老狐狸躺在大道上,双手抱着腹部,一双眼直勾勾看着天边,青玄天消失的方向。
他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青玄天竟没杀他。活下来,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呢?
他鼻间一酸,竟忍不住痛哭起来。哭声如夜鬼哀嚎,凄凉惨绝。
山石乱飞,树木倒拔,整个天地仿佛崩塌一般,一股毁天灭地的无形气机如涟漪般四散,所到之处,飞沙走石,草木被碾成齑粉,虫鸟蚁兽化为血雨。
在这毁天灭地的气机中央站立两人,她们就是刚随风消失的公主和蓝烟。
她们没有动用任何招式,只对立而站,四目相对,就已产生毁天灭地之威,她们若全力出手,那产生的威能可想而知。
她们的战斗已开始,何时结束,却无人知道,谁败谁胜,也没人知道。
她们决斗之后就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世间在寻不到他们半点踪迹。
青玄天带着白雪飞逃,他们坐下的马跑出十里就倒在道旁,再也起不来。
举目四顾,大道左旁是密林,右旁是一望无垠的平川之地。
青玄天低头看一眼奄奄一息的白雪,又看看左右两旁,最终选择再次进入密林。
平川之地,要找个藏身之处,何其困难。密林之地,丛林茂密,天然形成的石洞很多,找个藏身之处,可就容易太多了。
青玄天和白雪也消失了,谁也找不到他们。赦青盟的人满天下找青玄天,要为蓝秋报仇,却也无功而返。
小青也找不到青玄天,她和青玄天在密林中分开后就一直在找青玄天。
十天时间过去,她在这十天里,走过无数的路,踏破三双鞋,一双脚上千疮百孔,全是磨起的水泡破裂后留下的痕迹。
她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继续踏步而行,只为找到青玄天。
她是否能找到青玄天,还是个未知数。可她却不会放弃,哪怕前路困难重重,荆棘满地,哪怕光着脚走在荆棘地上,她也不会停下寻找青玄天的脚步。
一日为主,终生为主,生死不离。
酒,又是桌前,桌上又摆着酒。青玄天一人坐在桌前,他已喝下三坛陈年老酒。
没月没风,只有孤独和惆怅。青玄天就着孤独和惆怅下酒。
白雪呢?白雪已走。三天前就走了。
青玄天没有挽留他,他走的时候伤已好得七七八八,青玄天也不用担心他会被别人欺负。
青玄天只一人,一人坐在有着枯黄老树的小院里,泛黄树叶自空中飘落,落在地上,落在身上。
他伸手轻轻掸掉桌上的泛黄落叶,一片落叶落下,落入酒杯之中,他伸手把酒杯中落叶拿出扔在地上,端起酒杯把未喝完的半杯酒喝下。
酒是好酒,好酒配愁肠,一口也会醉。
青玄天却未喝醉,他想醉却不敢,他怕一醉不醒。
秋风忽至,老树被秋风吹得摇曳不止,泛黄树叶被吹落,满地满院子都是金黄的树叶。
小院仿佛已成一个海洋,金色的海洋,青玄天仿佛变成海上的孤舟。大海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边,孤舟又将何去何从?
风起,云涌,金色海洋上波澜四起,风过后,金色海洋已变得千疮百孔。
“青公子,好雅兴。”院墙外有人在说话,随着话音落下,敲门声就响起。来人并未跃墙而入,看他举动,应该是个谦谦君子。
青玄天放下手中酒杯,悠悠站起,慢慢走过去,轻轻拉开门。
门外黑暗,在黑暗中站着一人,门中透出的灯火照在那人身上,青玄天放眼去打量,只见那人身材修长,穿一件白布袍,头顶方巾,满脸温文笑容,他的笑如春风般和煦,使人一看就倍生好感。
在一看,那人身后还背着一个书箱。那人全身上下都透着书香之气,十足是个书生。
夜深人静,他一个书生怎会到这里,又怎会知道院中人是青玄天?
青玄天见是个书生,也大感诧异。来人若是带刀带剑的草莽大汉,江湖剑客,那还在情理之中。
一个书生,夜深人静来访,究竟为的又是什么事?
青玄天心中万千狐疑,脸上却不显露分毫,笑脸相迎道:“这位兄台,里边请。”
书生先是一揖到地,说道:“小生深夜叨扰,多有得罪,请青公子见谅。”
随即,他慢慢直起腰,又一揖到地,说道:“青公子之邀,莫敢不从,小生多谢。”
书生再一揖,这次倒没说什么话。青玄天见过读书人做文绉绉的礼法客套,却都不似眼前书生一般。
青玄天在前引路,书生在后面跟随,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小院。
书生进门后停住脚步,转身把门关上,才又跟着青玄天来到院中。
青玄天把书生引到院中桌前,笑道:“请坐。”书生在行一礼,才悠悠入座。
院中桌上满是青玄天刚刚用过的残羹剩酒,青玄天忙把桌上残羹收起,又添新酒,换新杯。
青玄天拿杯倒酒,把酒杯推到书生面前,书生站起来施一礼,才道:“青公子,小生不沾酒色。”
青玄天道:“请问兄台喝茶不?”
书生道:“小生不沾酒色,独爱茶道,若有好茶,可泡一壶。”
青玄天道:“好茶倒有,请兄台稍等。”他说着转身进屋,不一会就端着茶盘出来。
青玄天倒茶,书生又复施礼,青玄天见他如此多礼,实在有些受不了,便道:“兄台,还请不必多礼。”
书生道:“我辈读书人,谨遵夫子告诫,尊礼法,无论到何处,礼法不敢忘。”
青玄天见他如此执着于礼法,也就不在多说。书生接过茶杯,慢慢细品,满脸享受的神态,一杯茶下肚,长吁一口气,赞叹道:“好茶。”
青玄天以为他又要喋喋不休,说一大堆夸赞的话,没想他只说一句“好茶”,这倒也好,省得听他啰嗦。
青玄天提起茶壶准备在倒一杯,书生作揖道:“青兄,好茶只需一杯足矣。”
天空中乌云慢慢散开,那被遮住的月亮从乌云后露出。明月皎洁,月光明亮,照在月下饮茶喝酒的两人身上,充满诗情画意。
书生举头望月,又低头作揖道:“如此良辰美景,充满诗情画意,青兄不介意小生吟诗一首吧!”
青玄天道:“兄台尽管吟来便是。”
青玄天已做好洗耳恭听,书生却又抬头望月,久久不说一句话,更别谈吟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