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消了去往长安的决定,郭昕率领一万轻骑,去往泾州北方的汲水河扎营,开始计划对吐蕃军的后方发动袭击。
扎营当晚,孔攸寻军中匠作,做成了一套行头,抬到了郭昕的大帐。
郭昕定睛一看,只见一套金光闪闪、威风凛凛的甲胄,被挂在架上,又有无数拉风的仪仗陈设,摆放在四周。
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面大旗,旗上写着“天下兵马副元帅”数个大字。
看着那面大旗,郭昕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向孔攸问道:“天下兵马副元帅,岂不是我的舅父……?”
孔攸点头道:“不错,正是郭子仪郭大帅。”
郭昕顿时哭笑不得:“孔中丞是想要我打扮成舅父的模样,去诓骗他人?这不成的,没人会相信的,光是相貌、气质这一关,就无法混过去。”
孔攸摇头笑道:“京畿之地的百姓,虽然大多听过郭子仪的名字,但却鲜有人见过他的样貌。再说了,你只要打出郭子仪的名号,无需担心是否会被人认出,有些事情,自然会水到渠成。”
郭昕无奈说道:“就算百姓无知,但吐蕃军中总会有聪明人……郭大帅眼下在江城,正在指挥四十万大军南征,怎么可能会跑到长安来?此等谎言,未免太过于拙劣,只要是机智一些的敌人,一眼就能看穿。”
孔攸:“不错,聪明人的确能够看穿这个计策。”
郭昕被孔攸的话,给绕糊涂了,不由问道:“既然如此,那中丞究竟打算做什么?”
孔攸:“聪明人虽然能够看穿这个计策,但天底下的聪明人,又有多少呢?吐蕃人残暴,泾州百姓苦其久矣。只要郭子仪的大旗出现,所有人心生希望,又会有谁去在意真假一事呢?”
孔攸说的道理,郭昕倒是能明白,但后者还是有些担心:“假扮成舅父,或许对于大唐百姓,有鼓舞的奇效。但吐蕃人中的智者,例如吐蕃大论桑赤若,精明过人,怕是只能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啊。”
孔攸:“我与吐蕃主将桑赤若,曾经在敦煌打过交道。此人心思缜密,天性多疑,常常在不利的局面下,做出惊人之举。对于假扮郭子仪这种雕虫小技,他自然是不放在眼中。但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越是粗浅的计谋,对于这种智者,反而越是有效。”
郭昕见孔攸成竹在胸,也不再质疑,直接问道:“罢了,中丞希望某如何做?”
孔攸拿出一顶猪鬃做成的假胡子,朝郭昕笑了笑。
后者紧锁眉头,最后长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郭昕穿上金甲,又命亲卫打出郭子仪的仪仗,带领两千轻骑,按照孔攸的指示,顺着官道,大摇大摆的行向了泾州府。
自从泾州刺史高徵投靠了吐蕃,泾州城作为京畿连接北方的主要州府,不仅存放了大量的粮草和辎重,还有三千吐蕃军驻守。
对于借用舅父的名义,这般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敌占区,郭昕心中不安,以至于路上有些风吹草动,都要紧张一番。
刚刚来到泾州府的地界,郭昕的出现,就让官道中的百姓,顿时沸腾了起来。
吐蕃人乃是外族,劫掠侵害唐民,百姓早就恨之入骨。
突然听闻郭子仪率军来到泾州,百姓自然不会去理会其他,纷纷奔走相告,又聚众来迎,只道是郭大帅亲临。
很快,郭子仪率军来救长安的消息,传到了泾州府。
当初,泾州刺史高徵叛唐,响应者并不多,但碍于高徵是一州主官,无人胆敢忤逆。
如今,郭子仪率军赶来,泾州府中的官员和将领,顿时宛如找到了主心骨。
有军营中的校尉,密议一番,立即砍掉了叛唐上官的脑袋,又召集军士,组成了义军。
结果便是,郭昕率领的骑军,尚未抵达泾州府,城中就已经开始内乱。
而吐蕃军那一边,正在忙着镇压义军时,听闻郭子仪来了,居然也是慌得不行。
郭子仪早年在朔方、河西、安西都做过主官,吐蕃军曾经数次败在他的手中,尤其是吐蕃军中的吐谷浑人和多弥人,更是畏惧。
而驻守泾州府的吐蕃主将,正是吐谷浑人,他偷偷找百姓问:“郭子仪真的来了吗?”
百姓答道:“郭大帅的军队已经行至泾山,旌旗无数,一眼望不到头。”
吐蕃军主将信以为真,居然下令撤军,放弃了泾州府,向东边逃去了。
仅仅只是扯起舅父的仪仗,郭昕不费一兵一卒,就收复了泾州府。
得知这个结果之后,郭昕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孔攸赶来后,郭昕向其问道:“吐蕃人居然信了?而且就这般退了?”
孔攸:“所谓三人成虎,驻扎在此地的吐蕃军,在反复听见唐军将至的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逃跑,也是自然。但是,吐蕃军中必定有聪明人,很快就会意识到不对……”
郭昕:“所以,接下来便会有吐蕃军,反攻泾州府。”
孔攸点头道:“不错。”
郭昕立即说道:“那现在应当做好准备,发动城中的居民和军队,抗击随时会出现的敌军。”
孔攸:“将军难道忘了,您麾下的一万骑军,有两千随您来到了泾州府,另有八千骑赶往了泾州的泾川,那里地势平坦,又有密林作为掩护,最适合骑兵埋伏。”
听到这里,郭昕终于意识到,孔攸谋定而后动,早在一切开始之前,就已经算中了多方势力的态度和变化,并且做好了种种的安排。
也正是在此时,郭昕对于孔攸的才能,彻底拜服。
事实如孔攸所料,驻守在凤翔关的吐蕃后营大军,从逃下来的泾州驻军那里得知,郭子仪来了。
后营大军的吐蕃东岱扎苛旺堆,略微思考,就当即骂道:“唐将郭子仪,如今在江城打仗,怎么可能会跑到这里来!你们被骗了!”
泾州驻守的吐蕃将领,还想对上官解释,说是许多唐国百姓都看到了郭子仪的本人。
扎苛旺堆听到这里,更是怒不可遏:“唐国的那群百姓,有哪个人真正见过郭子仪?!只要来个人,假扮成郭子仪的样子,再假借他的名号,就能四处去诓骗他人!”
泾州驻守的吐蕃将领,此时再思虑一番,顿时恍然大悟。
扎苛旺堆令侍从为其披甲,又对麾下的将领吼道:“召集人马!现在立刻向泾州府出发,趁着敌人立足未稳,尽快击败他们,夺回那座城池!”
于是,凤翔关的吐蕃后营,召集了五千人马,再加上退下来的三千泾州吐蕃兵,凑成了八千军队,立即再向泾州府行去。
吐蕃军行至泾川一带,遇到了孔攸事先安排下的伏兵。
唐军的八千精骑,对阵吐蕃的八千步军。
而且唐军的骑兵,皆是安西、北庭而来的百战边军,不仅作战经验丰富,装备也是精良,浑身制备几乎武装到了牙齿。
再加上,这还是一场伏击战。
结果便是,一场战斗下来,吐蕃军被俘者近半,战死者超过两千,其余人要么失踪,要么逃向了他处,而唐军这边,伤亡甚至不足百人。
没有丝毫的意外。
唐军完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