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大战卢俊义,交手三招,便觉不对——
这厮枪法,如何这等高法?
他不由想起了蔡京之子被刺那日,拦下自己的使戟大汉。
他乃是惯经战阵的,立时间便有了明悟:除非出杀手,非生即死的搏命手段,不然正常较量,至少百合以内,多半拿之不下。
到了第四招,韩世忠笔刀一拦,挡住对方长枪,断然大喝:“住手!”
两个停在当场,韩世忠扭头高声道:“枢相,将主,这个朋友枪法高绝,一百合内,难分胜负。”
围观的禁军顿时一阵起哄:你骂我们时不是凶得很?如何碰到强的就软?一百合难分胜负,你且打到一百合再说啊。
还好童贯毕竟是久临沙场的,倒不似这般蠢,立刻明白了韩世忠心意——
按规矩,挡住三十合就算过关,既然已经试出对手武艺高明,还徒花力气做甚?不如留着力气挡后来人。
童贯面无喜怒,点点头道:“既然如此,算此人过关。下一个。”
蔡京微微色变。
韩世忠来了这一手,以强者耗其气力的计策,便算作废。
孙安拔出双剑,呼啸而出:“兀那西将,可敢与某战个痛快?”
韩世忠脸一沉,喝道:“我为国家选材,岂能任性胡为?”
曹操听得一乐,不料这个泼韩五,倒还有这份急智,轻描淡写破了孙安激将法,反显得他草莽粗俗。
童贯也颇满意,嘴角含笑,微微点头。
孙安气得红了脸,双剑乱砍,两个交手五合,韩世忠挥刀逼住他双剑,大叫道:“枢相,这个朋友,不逊那使枪的。”
童贯道:“算他过关。”看了一眼蔡京,心中狐疑起来:这个老贼,哪里找来这么多好手?就这两个,放在西军,也是顶儿尖儿的绝世战将。
孙安怒哼哼归去,许贯忠目视竺敬,竺敬一点头,策马奔出,使一柄战斧,也不打话,迎面就砍,韩世忠舞刀抵挡,交手两合,心中一喜:我就说怎么可能个个厉害!
竺敬武艺,不似卢俊义、孙安般高明,韩世忠精神一振,存心败他立威,笔刀舞得虎虎生风,竺敬却也不怯,口中厉喝连连,手中战斧亦是凌厉凶狠。
曹操第一次见他出手,不由暗自喝彩:这位兄弟乃是牢中节级,万料不到这般好武艺,同样使斧头,未必逊色于索超、周昂,排他做副将,却是低了些,以他本领,足以为正将也。
场中两个以快打快,转眼间战到三十合,蔡京怕竺敬有失,忙忙叫道:“够了,够了,竺将军武艺毫不逊于西将,太傅怎么说?”
童贯撇了撇嘴,喝停战局,算竺敬过关。
韩世忠怒吼一声,指着那边队里道:“快来快来,韩某尚未尽兴。”
许贯忠笑道:“既然如此,许某来同韩将军比一比。”一拍胯下马,绰条铁枪出阵。
这六个投了蔡京,其中蔡京最为看重的便是许贯忠,一来蔡京不通武艺,许贯忠却是中过武举的,在蔡京看来定然强似别个,二来许贯忠言辞间条理分明,智勇双全,在蔡京这等鄙夷武夫的人看来,便要讨喜多了。
见他出马,顿时笑吟吟卖弄道:“太傅,这个许将军去年中过武举,不过不肯为官,还是蔡某点拨了他,方知道为国出力的道理,他的武艺,怕要高于你那勇将。”
童贯翻个白眼,心道伱知道个屁。
蔡京不以为轩,他是笃定觉得许贯忠厉害的——不见前面卢、孙两个,韩世忠尚且避战,何况许贯忠乎?于是笑道:“太傅莫非不信?若是不信,去了三十合限制,直分个胜负方罢。”
童贯听了大怒,心道旁的事情你同我啊呜也就罢了,武事上你也敢和某家张牙?当即解下腰间黄金美玉的腰带,重重一拍:“且看这条腰带,乃是官家御赐,若是姓许小将得胜,便输于太师何妨?”
蔡京哈哈大笑:“既然如此,多谢太傅厚赠也,我那长孙儿,正好缺一条好腰带。”
童贯听了,又怒又笑,怒的是蔡京竟敢把自己腰带给他孙子辈系,这是何等羞辱?笑的是蔡京委实太精,他那长孙,却是自己女婿,丈人给女婿条腰带,似乎又不过分。
咬牙叫道:“好个太师,莫非你便赢定某家,那小将若输了又如何?”
蔡京面色一肃,低下声音道:“他若输了,太傅此次征讨王庆,军费粮草,绝不短少一寸!”
童贯听了一惊:“你当真!”
蔡京哼了一声:“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童贯大喜,哈哈笑道:“便同你赌了!”
说罢冲场中大叫道:“这一战,回合不限,你两个直分出胜败方罢!”
原来如今吏治腐恶,无论军饷粮草,就算是国战,也要刮掉三成,这便算是经手官员们心怀家国,忠义无双了。若是寻常情况,刮你五六成毫不稀罕。
就算以童贯之权势,也难免俗,最多看他面上,稍微少刮一点。
如今蔡京说出“不短一寸”的话来,那真是开天辟地、菩萨显灵也,还不知有多少官员因此要恨绝蔡京。但对童贯来说却是好事,一个有助于他收拢军心、彰显威德,二个是自己可以趁机多刮点了。
不过童贯也明白,左右蔡京也不吃亏,毕竟那王庆宰了他儿子,抢了未过门的帝姬,堪称仇深似海,反比和童贯的仇更大,大家合力收拾王庆,也是共赢之道。
这公媪二相各怀机心,场中将士哪个得知?兀自卖力苦战,一枪一刀,叮叮当当响声不绝。
其实许贯忠一伸手,韩世忠便知道三十合拿不下对方,本来意思意思就行,浑没料到童贯喊出不限回合、必分胜败的话来,这一下,也激起了韩世忠的胜负之念,刀法展开,端的是神出鬼没、杀机毕露。
许贯忠却也不惧,他那武举可是真才实学,见韩世忠动了真本事,他也不藏私,一条枪龙飞凤舞、精妙绝伦,丝毫不失半点威风。
两个你来我往,各显奇才,两匹战马也是踢腾跳蹦,龙精虎猛,不多时,便战到了六七十合,兀自不分胜负。
许贯忠暗暗好奇:“这个西将,倒真是有惊人的艺业,论招数,绝不在我之下,论对战机的把握,局面的控制,以及蛮力,明显还在我之上。按理说这般公平较量,不出盘外招的话,过了五六十合,我便要渐渐落于下风,八十合便差不多是极限,可是怎么这厮的气力精神,也渐渐有些不济模样?”
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
韩世忠自然对自家情况心知肚明,暗地悔恨不已:早知如此,昨日收些气力也好,如今战平倒也罢了,若是久战之下,竟然力竭输了,岂不是栽了平生名头?
情急之下,猛可里生出个古怪念头来,将心一横,大喝出一句话来——
有分教:思思妩媚香奴娇,更有大花气力高。力战连绵韩五倦,难当激荡贯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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