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之祥顺利度劫,效果立竿见影。
当他在四川制司大堂上喊出了“川不受诏”不久,当天下午,屯兵在夔门的二万川军,在大将杨怀远、副将孟顺德、谷坚实等的率领下,坐上大大小小的船只,浩浩荡荡,顺大江而下,直取江南!
古代没有电话,孟之祥组建了一支“飞鸽军”,专门为他伺养、训练信鸽,以飞鸽传书的方式,与远方互通信息。
说起来简单,实际上操作不易,多只信鸽起飞后,它们怎么到达目的地,是需要长期的训练,同时各地都要有相应的信鸽基地,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钱。
也幸亏孟之祥善于经营,财富充裕,加上他有权利,才能够把设想变成现实。
杨怀远他们组成了一支庞大的舰队出动,其兵强将勇,川军之强大,体现在他们普遍年轻,人人都是小老虎,活力十足,体力绵长,战斗力和战斗意志高企。
主将杨怀远,是孟之祥的把兄,号称“梨花枪”,这枪法天下闻名,展开来有如梨花纷飞,堪称是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随着年龄增长,虽说他的体能有所下降,但枪法更见出神入化,川军中头上长角的史志超,见了他都客客气气,有病的孟牧劳,弓马娴熟,招式过人,见到杨怀远也是老老实实。
没办法啊,打不过他,敢对杨怀远不恭敬,得,咱们是军人,来练练!
练练就是自取其辱,大家又不傻的,才不会给杨怀远找到教训他们的机会。
孟之祥与二姨太刘珊妤的儿子孟顺德,年纪轻轻,异常勇猛,他拜杨怀远为师,又有其父指点,习得一身好功夫,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在近段时间里啼声初试,战果不少,名声初起。
至于谷坚实,则是蒙古蒙哥大汗十勇将之——万户夹谷忙古带之子,夹谷忙古带遇到孟之祥,兵败被俘,降了宋朝,其女夹谷妙成为孟之祥妾侍,夹谷一家到临安府生活,之后随孟夫人入川。
孟之祥看望夹谷一家,发现其家人才济济,了得的人不少,他求贤似渴,马上征用他们,经考察过之后,谷坚实成为了杨怀远的副将。
如此强大的兵力出川,上上下下都充满自信,却天色不利,行船仅一日,前面水路阴云密布,风吼涛涌,船只上下起伏。
众官兵但见得浊浪排空,恶风劲吹,行船稍不小心,就有倾覆危险,一些小船已经被风给吹得团团转,在宽阔的江面如同树叶被掀翻!
船老大担心出事,唯有找了港湾停靠避风,为安全计,军队上岸驻扎。
当时的长江水面广大,找地方停泊舰队不成问题。
问题在于前路风浪太大无法行船,严重影响军务,这给大伙儿泼上一盆冷水。
可是大江也不是你有武力就能称量的,大家空有一身武力,对大江无可奈何,如此一连数天,船只不能寸进。
这人吃马嚼的,花费巨大,不过川军的后勤力量相当给力,孟之祥大军的“粮台”由老将孟瑛主持,他是孟之祥十叔,能征善战,熟悉军务,德高望重,无人敢逆他,他精心组织,动用大量民力和民船补给,因此后勤不匮。
杨怀远久经战阵,表面上不动声色,让诸人安稳,心中其实有点忧愁。
他知道肩上责任沉重,出川第一仗由他来打,既是光荣,也是压力,如今前进不得,军中已有怪话,即说孟之祥逆天而行,只怕此行不利,好端端地呆在四川当个川耗子不就得了,何必劳师远征,只怕是有来无回!
瞧,这不是老天爷都不站在了孟神通之边,不让他出川了。
不要小瞧老赵家三百年统治的的威望,大家只认赵官家,即使是孟之祥,至今没敢说自己要反赵宋,他表明自己还是大宋的臣子,因此他这次出川,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绝大部分官兵都拥护他,也有些赵宋的死忠粉认为他无令擅动,就是要造反!
还有一些家伙纯属无心进取,觉得还是呆在大四川安逸啊。
没错,孟之祥把四川经营得太好,比如军人们训练得很辛苦,但吃得好,钱又多,平时住得也不错,这帮家伙都懒得出动,哪怕能升官发财,他们也不稀罕。
只愿守在川中,保家卫境,不求上进,是为“川耗子”!
杨怀远布置各级军官们整理军中舆论,敢妄发舆论者皆以“乱军”之名处治,绝不手软。
他是积年老军头,杀人如麻,名动全军,堪称双手沾满了鲜血,其令行禁止,十分得力,捉出几十人来处置,军中舆论即时平息,官兵们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军队是暴力机器,平时可以对官兵们好一点,作战时只论服从,不许多言!
杨怀远控制住军队,可天气一直没有转好,他与孟顺德、谷坚实以及诸统制官在舟中闲话道:“如若是孟公爷出征,他一声令下,只怕江龙王得平息风浪,乖乖让道了!”
时人愚昧,认为天下官管天下事,孟之祥既是武曲星官下凡,江龙王应该也认他的命令,他要是亲自来,哪有什么风浪!
众皆以之为然,孟之祥创造了太多太多的奇迹,大家都对他信服,哪怕他身边的人知道他好色贪财,有时做事也挺糊涂的,大伙儿依旧坚信他。
江面上风浪渐渐平息,可是雾水四起,经久不散,又下起雨来,这雨淅淅沥沥、软绵绵的就没停的意思,视线不佳,照样无法行船。
杨怀远在船头踱步,心忖俺自从随了长缨后,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老天,早不下迟不下、偏偏现在下雨,还夹着雾,怎么办?
军中已经行过祭祀仪式,求老天爷、四渎、江龙王等神仙帮忙,不要闹了,但效果为无,如今依旧大雾紧锁,行船不得。
小兵们不许发话,高级军官则能议论,一个统制官抱怨道:“这谁选的日子,也不找个半仙翻翻黄历。”
孟顺德问道:“师傅,现在怎办?”
如今不是正式军议,因此孟顺德称呼杨怀远为师傅。
杨怀远冷冷道:“雨下多久,咱们就在这里驻扎多久,直到有新的命令到来!”
又过得一日,杨怀远在营帐醒来时耳边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嘈杂声,“哗”地一声,挂在门口的帘子被猛地掀开,他的眼睛被明亮的光线一晃。孟顺德大叫道:“师傅,天晴出太阳了!”
杨怀远一骨碌地起来,忙披衣起床,走出帐篷时,只见四下里一片人马活动,都在做着拨营的准备工作。
江面上东边有一轮太阳挂在半空。不仅如此,只见天空湛蓝,天地间一片明净,昨日低沉压抑的灰蒙蒙的云层早已荡然不存。蔚蓝的天幕上挂着一道彩虹弧线,橙色的流光在空中十分绮丽。
这兆祥明显,三军人人皆开怀,不几时,谷坚实过来禀报道:”禀杨承宣(杨怀远为四品承宣使,宋政和七年改制前为节度留后),我军已可登船。“
杨怀远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大手一挥道:”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