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达·马克西莫夫闻到了空气中静电供氧装置释放的澹澹金属味。

    她还闻到了一股葡萄酒的香气。她的老师为她购置顶层公寓的时候，专门安排工程人员修建了一个恒温酒窖，因为品酒也是一门选修课——无论她离开监狱后是打算留在他身边，还是跟随复仇者联盟攫取声望与财富，这些课程都能帮助她洗去东欧乡下姑娘的贫乏见识。然而旺达·马克西莫夫在这门课程上进展缓慢，这让她认为自己不适合跻身上流社会，但对于这种葡萄酒的气味她十分熟悉，因为这是皇帝饮用过的一款酒。那款葡萄酒没有皇帝最常饮用的罗曼尼康帝等葡萄酒那么好喝，并且风格与整座酒窖格格不入，她对此印象深刻。

    那是产自希腊的松香葡萄酒。

    她结合这个女人身上的服装饰品以及盔甲细节，结合线索后得出了结论。事实上这种葡萄酒的气味并不存在，这是她将意识探入以太之海后，从另一个维度观察那个女人身上散发的光环，从中抽取出一个概念而已，那像站在地球上接收一颗来自太阳的特定光子，是一种完全随机、在物质宇宙层面上表现为依靠直觉的预言手段。

    “你是雅典娜，他向我提起过你。”旺达·马克西莫夫看向四周。舱室内的一切都被静止了，只有她与雅典娜能够活动。不过她并没有站起来的打算，手指间滋滋作响的深红色闪电也没有减弱的迹象。“你停止了这里的时间？你想要做什么？”

    “我并没有停止这里的时间，这里的一切都是用你的记忆构建出的场景，包括他。在外界看来，你只不过是在座位上眨了一次眼，仅此而已。”雅典娜轻抚着皇帝装甲上的盾牌饰品。旺达·马克西莫夫用力眨眼，确认眼前的景象并不会自动消失，她现在只希望皇帝或者其他人能够发觉她的异常，将她拯救出来——即便她知道这个可能很渺茫，但她还是希望如此——她可不会认为雅典娜来到这里是什么好事。如果这件事能够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为何不直接告诉皇帝而是要与她交流呢？

    “他始终将我的祝福带在身边。他是我的冠军，女孩，同时也是这颗星球的冠军。”

    “你想要做什么？”

    旺达·马克西莫夫重复了一遍，然而雅典娜的眼神却轻易戳破了她的软弱。能够悄无声息地刺穿她的精神防御体系，将远超心灵通话的复杂思想远程投射到特定之人的脑海里，说明雅典娜的力量远远超过她。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放弃蓄势待发的以太能量，因为皇帝告诉过她，永远不要放弃战斗。看到她这幅模样，雅典娜露出微笑——她刚想说些什么，端坐在指挥主座上的皇帝突然睁开眼睛，然后一把握住雅典娜的手臂，被装甲包裹的手指深深按进雅典娜的手臂肌肉里——整个世界仿佛变得鲜活了一般，所有微观粒子被无形的力量推动，时间开始沿着宏观物理层面的方向前进。这一幕令智慧女神雅典娜都有些诧异，旺达·马克西莫夫脸上的表情也说明这件事完全与她无关。

    “你不该尝试操纵她。”他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只有我允许，你才能这么做。”

    “我不会道歉，”雅典娜深吸一口气，“你听到了她的祈祷，然后做出了回应。你应该接受自己的身份，承认你与我是同类。”

    “我不止于此。”他松开抓住雅典娜的那只手掌“不要尝试我不允许的事，这是最后一次警告。无论我们之间的关系如何，站在我的对立面就会成为敌人。”

    旺达·马克西莫夫深从座位上勐地跳起来试图吸一口气，可安全带却将她按了回去，死死勒住她的肩膀与胸腹部。她先是打了个嗝，然后死命咳嗽，直到她感觉自己要把肺都咳出来。“嘶……咳咳。”咳嗽的感觉慢慢减弱，她发出一些不太淑女的声音，试图让自己的喉咙和肋骨好受一些，“非常抱歉，老师。我不知道……”

    皇帝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闭上眼睛修养精神。

    旺达·马克西莫夫最终还没是没有问出那个问题，她认为自己或许永远不会知道那个梦境是真是假。这个时候并不是打扰皇帝的好时机。为了完成这次行动，她被分配到许多神奇的物品。这些魔法物品可以为她提供相当多的帮助，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包括但不限于盛满无数繁星，可以随时将一个生物装进去、放出来的玻璃瓶；一副白色手套，可以用敌人的血液恢复自身伤势；增加了灵能巫术模块的蛇骨法杖，可以在既定时间内释放出磷火般的巫术之火；一个凋刻成金色雄鹰的护身符，可以抵御直接攻击她的灵能。

    她知道自己应该抓紧时间学习使用这些东西，而不是在座位上打瞌睡。

    “我没想到你们会在这里。”

    “我们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维克多·冯·杜姆，你此刻应该在月球。现在你是来偷酒窖里的收藏吗？”贝优妮塔坐在办公室里皇帝的座椅上，两条长腿架在办公桌上，手枪扳机护圈挂在手指上，枪口摇摇晃晃地朝下指着。“康斯坦丁还有他的基因改造战士军队在哪里？他只带上了凡人士兵，这可不是他面对战争应有的态度。”

    “他在这件事上有很强烈的自毁倾向，我相信你一定体会到了。”摄政维克多·冯·杜姆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嗯，罗曼尼康帝？总而言之，他的理智会让他远离毁灭，但情感……准确来说，他赋予自己的情感、他认为自己应该拥有的情感会赋予他少量自毁倾向。他能够克制，但赎罪感会让他做出一些非理智的事。他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任何风险都应当排除在外。”

    “禁卫军在他身边。”贞德说道，“他们是保镖。”

    “是的，但是禁卫军无法违抗他的任何命令。这是写在基因底层代码的行动逻辑。”

    “你参与禁卫军的设计了吗？”贝优妮塔问道，得到的却是否定的答复。“好吧，这么不讲道理的事也只有他能干得出来。”她耸耸肩，“我还以为你会插手禁卫军的设计与制造，至少让他不要失控。”

    “那算不上失控，他会合理计算风险。”维克多·冯·杜姆摇晃着红酒，在蜡烛的光辉下检查酒体边缘的颜色。“但是站在摄政的角度考虑，我不会允许他冒任何风险，哪怕是针眼大小的也不行。”

    “或许你应该给他做一份晚餐？”贝优妮塔无不嘲讽地说道，“在街道上行走也有可能遭遇从天而降的鸟粪，你为何不命令所有鸟儿都在地上蹦蹦跳跳？”

    “非常感谢你提供的建议。”维克多·冯·杜姆说道，“我们不能排除敌方生物化学武器部队通过感染候鸟散播疾病，这样的例子不止一次出现，我们也在阿尔巴尼亚的美军生物研究所找到过相关计划。如果有必要，我会让这个世界上的所有鸟儿都在陆地上行走。”

    “看来卡玛泰姬的秘法师都缺少礼仪这门课程。”贝优妮塔哼了一声，“我不会阻止他做任何事，你来这里无法改变任何事。现在看来，你对这次任务的了解远远超过我。”她用手指头点了点桌上的文件，“这份文件上只提到至尊法师的退休计划，我敢肯定这次任务与至尊法师的退休计划有关系。你还知道些什么，维克多·冯·杜姆？”

    摄政维克多·冯·杜姆犹豫了一下。

    “他向至尊法师做出过承诺，无论如何，尊者都将回归灵魂之海不受打扰。现在有某种外力干扰了这个过程，因此他必须做出帷幕之后的存在无法想象的举动，保证至尊法师在灵魂之海中不受打扰，追寻永恒。”

    “他要付出什么代价。”

    “没有任何代价，他只需要克服心理障碍就够了。”维克多·冯·杜姆停顿了一下，“他已经做到了，我关心的是事件后续。让他回到牛津郡或者那个南美洲小岛一段时间，我会处理南斯拉夫联邦、不朽之城以及火星的工作。让他快乐一段时间吧，诸神黄昏已然逼近，他不会有太多时间享受一个人类应当拥有的东西。”

    突击运输艇引擎掀起的气流吹散山坡上的积雪，坚硬的万年冻土在反推引擎的热量中软化。突击运输艇放下起落架但没有完全着陆，这些飞行器悬停在半空，机体下缘与地面保持不到一米的高度。随着磁力夹钳的工作协议解除，突击运输艇前部货舱搭载的装甲运兵车砸在了软化的冻土与灰黑色岩石上，从打开的侧舷舱门跳出机舱的战斗姐妹立刻围绕着突击运输艇形成防御阵型。

    直到飞行器收起起落架开始升空，她们相互掩护逐个进入装甲运兵车，弹链被装进机炮炮塔里的声音不绝于耳，自动装弹机自动上膛的咯哒声也从车体里冒出来。类似的场景接连发生，极其严格的训练和军事纪律让战斗姐妹与凡人士兵分秒不差地完成降落与部署工作，其中不少小队的完成速度还超过了此前的训练记录。

    阿蒙侧过头，通过显示屏俯瞰下方战斗姐妹与第一机密团的部署情况。

    在他右侧是皇帝搭乘的金色突击运输艇，禁卫军安菲特律翁负责驾驶这艘禁卫修会的炮艇机充当僚机与电子战战机。当雪峰上被气流吹起的雪粉飘向炮艇机时，一层人类肉眼很难看清的护盾一闪而过，将冰雪熔化成氢原子与氧原子。

    “所有防空系统都无法开机，对方会将其认为是场自然现象。”

    “正好月球上的能量爆发可以进行解释。”阿蒙将手指搭载腰间手枪枪套上。作为一种热射线武器，这种副武器可以满足“停滞、便携与火力密度”的要求，无论是装甲目标还是有机目标都能摧毁。“命令运输机向卡玛泰姬总部外围的标记点空投火力堡垒和重型火炮，命令第一机密团阿尔法小队、贝塔小队、加马小队与姐妹会做好突破准备，在集结点等待皇帝到来。”

    “第一机密团，收到请回答。”

    “姐妹会修道院，收到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