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应该是‘请三手’了。”陈重一边跟着陈开和凡进往前走,一边继续向陈开介绍江湖常识。
“会有三个人先请凡先生出手,当然三不是定数,有时候可能是一个或者两个,但不会超过三个,以神拳的尊崇地位和凡先生的盖世名望,他们那边应该会是满请,一来表示对神拳的尊重,二来只要凡先生出手一招半式,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福缘。”
能接刀圣一招半式,天赋够的,说不定可以从中参悟出终生受用的东西,就算天赋一般,传出去,在江湖上,也肯定是名声大涨。
保护既得利益的城墙,也开了奖掖后进的口子,倒是有点意思,陈开琢磨着这些规矩的背后深层逻辑,笑着问道:“会是什么人来请师父出手?”
他们聊天的声音不大不小,后面跟着的,只要有点实力,大部分都能听见,听到陈开连基本的江湖常识都不懂,早已愤愤不岔,如今又问出这么蠢的问题,登时有人忍不住了。
“世子殿下身份尊贵,为什么不回原西好好享福,来和我们这些泥腿子搅和。”
这话阴阳怪气,颇有些指责陈开占着‘茅坑’不好好拉屎的意思,但陈开仿佛根本听不明白其中意思,而是应道:
“江湖好玩啊!”
一句话噎得刚刚出口的人说不出话来。
陈重冷冷地警告道:“按夏律,言辱勋贵,轻则割舌,重则立斩。谁要再敢说一个不好听的字儿,就先做好被我杀,或者杀了我的准备!”
陈重的护短,在其他人看来,活脱脱一个仗着刀圣和王府的跋扈恶奴,只是这‘恶奴’背景确实有点压的他们不敢在大声出气,刀圣一直没有开口训斥陈开,宠溺的态度溢于言表。
陈重也丝毫不在乎这些人的眼神,在他心里,以武靖王夫妇的功德,陈开做什么都不该被指责。
“想出手的人肯定很多,但具体是谁,就要看神拳的意思了!”陈重向陈开解释到,几人很快走到山脚。
果然,围观的人群专门让出的一片空地上,有一个年轻旗人,背刀而立。
“刀客旗峰,无惑境蹉跎六年,仍有一线疑惑,还请刀圣指教!”
没有人意外旗峰的出现,因为只有三十出头的他,是大旗江湖年轻一辈的天才,说是第一人也不为过,一把追魂刀,也算名动天下,只是在凡进面前,这些,都不值得说出口,他甚至连旗人的身份都没有强调。
旗峰话音刚落,就有人开了口!
“凡叔叔,无惑都没有圆满,怎么值得您出手,正好小侄也有一线疑惑,不如就让小侄跟他探讨一番。”
“刀圣前辈,晚辈李白衣也正有此意!”
柳如飞!
李白衣!
二人几乎是同时走上前来,拱手向刀圣请战,他们年龄、境界、名望都旗鼓相当,颇有些争锋的意思,尤其是面对同样被称为年轻天才的旗峰,渴战之意,尽数写在脸上。
凡进回身看向两人,略做思忖之后说到:“也好,你们年轻人也该借此机会交流一下,这一手,便由白衣你来吧!”
凡进的年龄其实并不比三人大几岁,但此刻,他口称你们年轻人,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妥。
“多谢前辈成全!”李白衣拱手施礼。
柳如飞有些气馁,但很快释然,因为他清楚自己目前状态确实跟李白衣差上一线,让李白衣上,更稳妥一些。
稳稳走到场中,李白衣看着旗峰,开门见山:
“今日你我能有幸给二位前辈之战抛砖引玉,却也不好恋战,不如就以三招为限!”
“好!”
旗峰也不废话,好音落地,直接拔刀前冲。
力劈华山,最大路的招式,但旗峰使出,给人的感觉是,这一刀确实能劈开山峰。
旗峰动的时候,李白衣也动了,两步助跑,直接跃起。
刀重气势,剑走轻灵,很多人都以为他会利用身法优势,跃过锋芒的时候,他转而直迎尚未辟下的长刀。
剑刃搭上刀锋,往右带去。
“闲扫落花!”有人呼出这一剑的名头。
只是旗峰的刀,并不是落花那般轻盈。
李白衣没有扫开旗峰的刀,旗峰刀也没有再往前一寸,他很快借机退开半步,微微仰头,杜绝李白衣趁势飞身抢攻后背。
李白衣借着一弹之力又起,举剑斜斜向下刺来。
旁观的人只看到李白衣一人一剑,然而旗峰眼里,好似有无数剑笼罩自己全身。
吴钩映月影重重!
面对这一剑千影,旗峰并没有着急,而是闭上了眼睛,等到剑及眼前三尺,才撤腿沉腰,上身后仰,右手抬刀从腰腿处向头顶划过,左手握拳,从腰侧提起。
斜使出这招举火燎天,只听“叮”地一声细响,旗峰的刀将李白衣的剑从胸口向上拨开,经过面门时,剑尖距离他的鼻子,不到一寸。
左拳也在这时迎上李白衣点来的一脚,将对方弹开。
“好精妙的应对,刀宽三寸,如果早一分,李白衣的剑点上刀身,只需向下一划,必然在他肚子上留下一剑,如果晚一分,最少也要破相。”祥芝向身边的姐妹们解说到。
笑悲声也点点头:“想不到才三年多不见二人出手,他们的招式变化和应对,连我都已经挑不出瑕疵了!现在两招已过,看来是没法分出胜负了。”
“嘿嘿,分不分的有什么重要,反正看他们也就是凑个热闹,等等…”
围观的说话间,李白衣和旗峰已经分开而立,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他们要就此算了吗?”有人疑惑问到。
但是他的话还未落下,两个人像是极有默契地,同时向对方冲去。
李白衣举剑直刺,旗峰提刀斜辟,最简单的,甚至不能称之为招的招式。
就在有人以为这只是虚招的时候,随着叮声细响,剑尖抵上刀刃,并没有弹开,李白衣改为双手握剑,旗峰也用双手握刀。
二人全力催动内力,骤然溢散的剑气刀罡,让围观的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他们竟然要比拼内力,决出胜负!”赤滢儿掩着小嘴,惊呼出口。
笑悲声脸红了一下,刚刚还说应该分不出胜负了,没想到两人选择这么直接和决然的方式,也要决出胜负。
柳如飞笑了笑,众人都在惊诧这种会伤及本元的粗暴方式,只有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幕一定会发生,因为如果前两招已经看出短时间内找不到胜过对方的办法,第三招,他也会这么做。
就算是输,也要竭力之后,最彻彻底底的输!
乱流卷起两人的须发和衣袍,二人的嘴角已经溢出鲜血,这是强行运功的迹象。
“很好!”
就在所有人都猜测、等待结果的时候,有轻轻赞扬声响起。
凡进无视场间溢出的凌乱的剑气刀罡,走上前去,一手捏住剑刃,一手捏住刀背,然后,众人便看到神奇的一幕。
溢出的剑气刀罡,源源不断地回流到刀圣的手上,然后顺着刀剑,回到他们主人的身上。
“前辈,这?”李白衣感受到自己发出的内力,在自己的剑上走了一圈,又回到自己身上,看情形,旗峰也是如此。
围观的人,除了笑悲声,其他人都已经愣住了。
“刀是象,真气是象,我们自己也是象,这便是通象。”凡进说着,将刀剑剥离,二人不自觉间收了内力,却没有断招之后不通畅的感觉。
“多谢前辈!”二人喃喃说道,他们只是有些机械地做着礼仪,甚至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谢什么,然后在凡进点头后,双眼无神地向外走去。
很多人是第一次见到通象的力量,就连卢劲前也正在回味那一幕的时候,有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重爷爷,赏!”
陈重依言,摸出两枚金币,向李白衣扔去,李白衣也只是条件反应般地接在手里,不说话,也不生气,就那样回到船上去了。
凡进走回场边,向柳如飞问道:“贤侄看看出来什么?”
柳如飞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露出惭愧之色。
“无妨,到了这个境界,一切靠悟,但是悟乃是因缘自起,不可强求,悟到通透,便是无惑,你只虚谨记,不可盲目自信以为无惑,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小侄记下了!”
柳如飞郑重应下,回到沈让身后。
凡进向沈让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目光扫过周围的旗人,有一个头发花白的持鞭汉子走了出来。
“独孤劫生,年龄已过不惑,武技也算无惑,但关于武道,犹如刚刚学语的婴儿,所以厚着脸皮,向刀圣请一手!”
“是独孤家的供奉,本来被赐名独孤生,但是他认为不经历劫难,难以获得真生,所以改为独孤劫生,一手九节鞭在大夏江湖名声不大,但真实实力,估计和云家老鬼差不多。”这次,笑悲声很主动地给祥芝介绍到。
“哟,你好像不愿意我出手!”祥芝讶异于笑悲声的主动透露。
“咳咳...”被揭穿的笑悲声并没有否认,而是很低声说到:“因为他...喜欢打女人!”
用鞭,喜欢打女人...气氛忽然往奇怪的方向发展过去!
尽管笑悲声说的很隐晦,但几个“懂事”的姑娘已经听明白其中意思了,有人反应过来什么,远离笑悲声两步:“你们千机阁竟然连这种事也打探…”
唯独“不懂事”的赤滢儿气愤道:“他怎么这么可恶,那祥芝姐姐你更应该上去教训他一顿!”
她以为那打是普通的打,却没有去细想,江湖上除了红袖坊,有几个女人在行走,何况大旗还没有红袖坊,独孤劫生上哪里去打女人。
几人说话的时候,场面上也陷入短暂的沉默。
凡进没有出手,他有自己的理由。
“大夏没人了吗,你们还等什么?”开口的是卢劲前,他看向那个毫不起眼的渔夫,对方却理都不理他。
“你呢?”他又看向沈让。
“也好,既然诸位...”
“嘿,不知道有没有哪位漂亮姐姐肯出手展示一下风采?”
沈让的话没有说完,陈开忽然很没礼貌地开口打断,看向红袖坊几位姑娘。
许多汉子也随之望去,看到几位漂亮姑娘时,心里暗道:这纨绔子总算做了一件不那么让人讨厌的事情。
陈开本只是搅一搅,尽量不让沈让出手,却没想到,真有一位红袍姑娘走了出来。
那人笑盈盈地走进,先向凡进抱歉行了个江湖礼,然后又向陈开福了一礼。
“既然世子殿下开口相请,贱妾祥芝便上来献个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