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晓梦迷蝶
作者:时宿雨   云梦神泽最新章节     
    “你...”夜漓指着鹤青,气得浑身发抖。
    这一下轮到鹤青莫名其妙了,看他的样子,好像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得罪了夜漓,还挺无辜的。
    夜漓的手指着他抖了半天,终于还是放下了,她能说什么呢?说他负心薄幸?始乱终弃?人家也没跟你确定关系啊,总不能因为鹤青对她没意思,就责怪他吧。
    正在这时,紫舞腰间的香囊忽然被撑开了,原来竹七被紫舞抓走后,就一直被囚在这个袋子里,化作一道光闪过,那细细瘦瘦的小蛇居然摇身一变,变成一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
    竹七竟在这种关键时刻,修成了人形!
    他显然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一逃脱束缚,就急忙挡在腾蛇姥姥面前:“不许伤害我姥姥!”然后一脸惊奇地看着自己的手足。
    紫舞显然也没想到竹七能冲破枷锁,又忌惮从天而降的鹤青,倒是不敢对他们一行人下手了,只好冷哼一声,翻身往她的丝网椅上一靠。
    “姥姥!我我我我我...”竹七激动得语无伦次。
    腾蛇姥姥却是一点表扬也舍不得给,冷口冷面道:“看到了。”
    竹七自顾自兴奋得意:“才一千年我就修成人形,我是不是很厉害。”
    这话是对着夜漓说的,不过她刚刚受了点刺激,这会儿还生着气,自然没有好脸色,反而白了他一眼。
    竹七连着被泼了冷水,那点骄傲的火苗瞬间被熄灭了,脑袋耷拉下来。
    时英在旁却道:“官人好生厉害,妾身修炼了两千年才得以幻化,没想到官人化成人形,是这个模样。”
    “厉害什么?”夜漓宛如吃了炮仗一样,呛声道:“你一个石妖,又不是凡人女子,能不能别老是官人官人的,恶不恶心,还有你,”她又指着竹七道:“人是要穿衣服的,你能不能先找件衣服穿上再说话!”
    原来竹七化形后,浑身上下还一丝不挂,他做蛇时习惯了不穿衣服,自然不知道做人是要穿衣服的。
    夜漓指着蝙蝠妖:“你,对,就是你,去给他找件衣服来。”
    蝙蝠妖搞不清楚状况,居然脱口而出应了一声,且屁颠屁颠就去了,等拿了衣服来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紫舞的表情,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吓得他大气也不敢出。
    紫舞倒是没有发作,只挥手道:“把他们都给我关起来!”
    众妖拉拉扯扯,推推搡搡,将夜漓、鹤青、腾蛇姥姥、竹七、时英五个关入一个空的房间内,骂骂咧咧正要离开。
    时英问:“为什么关我们?”
    蝙蝠妖阴笑道:“那是因为紫舞大人刚刚用过餐!等她饿了,自然就会把你们放出来了。”
    夜漓听了蝙蝠妖的话,想起那挂在龛室顶上的那些可疑的大白茧子,心里一阵泛毛。
    “姥姥,你怎么样了?”众妖离开后,竹七连忙问。
    腾蛇姥姥道:“我没事。”
    竹七不放心又反复确认道:“真的没事吗?”
    腾蛇姥姥虚弱地摇摇头。
    然后房间内就是一片沉寂,没有一点声音,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大家都各自盘踞在自己的角落,互相没有说话。
    夜漓也担心鹤青的伤势,却在一旁气鼓鼓地闷声不响,摆出一副不愿与他说话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她冷静下来,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那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又涌上心头。
    “不对啊?紫舞为什么还有妖力?”夜漓霍得站起来说道,她跑过去查看腾蛇姥姥脖子上的掐痕,又去撩开鹤青的衣襟,然后是自己肚子上挨的那一下。
    “就算她修炼得再久天赋再厉害,也不可能留下这样的伤痕,而且...”
    腾蛇姥姥接过话:“而且她的妖纹未退。”
    夜漓心想,原来她也看到了。
    鹤青在旁静静聆听,忍不住问道:“妖纹是什么?”
    腾蛇姥姥道:“我们妖族就算修成人形,身上也总会留下一些妖纹,这是妖力的象征,就算是再高阶的妖都无法完全炼化,所以紫舞才会想要借助万灵珠的力量消除妖纹。”
    “但是目下我们在锁妖塔内,妖力被封印,妖纹也就退去了,除非是现出真身,否则就跟凡人无异,紫舞的妖纹已经算是长在不明显的位置上的了。”
    夜漓眼尖,也看到了紫舞耳后的一点斑斓,沉思着说:“她的妖力一定有别的来源...”过了一会儿抬头问:“腾蛇姥姥,你可知紫舞修炼了什么特殊的妖术吗?”
    腾蛇姥姥摇头道:“我虽自幼与她相识,但毕竟分隔已久,对她现在的状况早已不清楚了。”
    竹七缩在一旁瑟瑟发抖:“再这样下去,我们不会真的被紫舞吃掉吧?姥姥我害怕...”
    夜漓看了鹤青一眼,道:“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毕竟鹤青一个凡人之身,就算不被吃掉,在锁妖塔里没吃没喝的,也撑不过三天。
    夜漓又说:“有一个办法能知道紫舞的过去和她的目的。”
    鹤青猜到了她的意思:“你是说...”
    夜漓点头:“托梦。”
    现在的夜漓魂力全无,托梦的实施相对来说比较困难,运气的成分更多一些,但她还是决定搏一把。
    过了不知多久,躺着的腾蛇姥姥开始昏昏欲睡,按竹七说的,腾蛇姥姥作息规律,夜漓知道,时间差不多是晚上了。
    她打坐入定,没过多久神思就飘远了。
    确实没想到紫舞的梦境这么好进入,嗯?这是什么地方?
    眼前居然是一片禾风稻浪,阡陌交错,翠烟袅袅的田园景象,看上去像是一个普通的凡间村落。
    “肖郎,你可算是回来了。”一个农妇从茅屋里走出来,仔细一看,正是紫舞。
    这时的她虽然身着布衣,不施粉黛,但却清新脱俗,秀丽可人,比现在的妖冶媚艳着实美上不知多少。
    紫舞接过男子背上的空竹篓道:“今日可还顺利?”
    男子温柔笑道:“很顺利。”
    “那...”紫舞犹豫了一下又问:“那卖土豆和萝卜得的钱呢?”
    男子一愣:“我...”
    紫舞看到他背上的衣服弄脏了,脸颊和脖子上也有红印,挂心道:“这些伤又是怎么回事?”
    “哦,是我自己不小心,从镇上回来时,走山路滑倒了,对不起娘子,我没能挣到钱回来。”
    紫舞眼眶微红道:“没事,你人没事就好。”
    这时,屋内传来一个苍老病恹恹的声音道:“怎么会没事,我儿文采昭昭,原是要为官志仕的,若是娶了村长的女儿,得了嫁妆,这会儿就该在赴京赶考的路上,偏生娶了你这个山野女子,被困在这个小村落里,以他的天赋,本不该在这里做这些农役杂事。”
    说话之人,是紫舞的婆婆,她丈夫的父亲死得早,从小就是由她独自一人将儿子抚养长大,也是吃了不少苦头,老了重病缠身,常年卧床不起,脾气自然也不大好。
    紫舞早已习以为常,没有作声,她的丈夫在旁打圆场:“娘,小舞给你做了鸡米芽菜粥,我端进来跟您尝尝。”
    二人服侍完老太太,肖郎道:“娘,娘子,我去私塾上课去了。”
    老太太擦擦嘴,怜惜道:“肖儿太操劳了,可要注意身体。”又给话紫舞听:“丈夫又要操持生计,又要读书教人,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做妻子的也该懂的分担了。”
    紫舞应声点头,乖顺的模样,和现在的疯癫样大相径庭。
    这家人生活的苦恼看来不止这些,肖郎离开后没过多久,就有上门找麻烦的了。
    一群地痞流氓踢开门,气势汹汹地冲进来。
    “你们干什么?!”紫舞见对方来者不善,自然没有放在眼里。
    “噢哟,”为首的一个梳着小辫的痞子道:“没想到肖傻子家还有一个这么俊俏泼辣的小娘们呢,倒也是好福气。”
    紫舞的拳头捏得更紧了,妖气浮动,杀意已现,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如果不是屋内的肖老夫人在,恐怕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要命丧当场了。
    “告诉你,”小辫子一脚踢开已经砸烂了的椅子道:“肖傻子欠我们的一大笔钱,今日若是偿还不了,我看这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用他老婆抵债吧。”
    看来这么多年为了给肖老夫人治病,这个家中的积蓄早已消耗殆尽,只留下一亩三分薄田,还借了不少外债。
    而这一切紫舞的那个肖郎还是瞒着家里的。
    小辫子贼兮兮的手伸向了紫舞的肩,却被她反手一个过肩摔,摔倒在地。
    紫舞这一下确实没使上妖力,但若不是因为她是一个几千年道行的老妖,就这样一副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女子之身,是绝不可能有这般敏捷和大力的。
    “哟,”小辫子被摔疼了,嘴里嚷嚷道:“这婆娘还会些功夫,来啊,一起上,把她给我抓起来!”
    紫舞见围着她的人数众多,若不用妖力,恐难以脱身,正暗自酝酿,这时,又有一群人从摇摇欲坠的门外冲了进来。
    来的是这个小村落的村长,以及一班手拿锄头镰刀的村民。
    “又是你们这群无赖,还不快滚!”老村长举着棒子威胁道。
    那群泼皮哈哈大笑,小辫子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肖傻子欠我们钱,我们上门讨债怎么了?不可以吗?”
    老村长道:“祸不及家人,肖先生是我们村的教书先生,他是欠你们钱,可你们也不能这么上门逼迫人家。”
    小辫子道:“那不然怎么样?跪下来求着他还钱吗?”
    老村长叹了一口气:“肖先生的债,由我来为他作保,倘若他真的还不出钱,我还!”
    “村长!”村民和紫舞喊了一声。
    “爹!”站在村长身边的一个年轻女子唤道。
    看来这位,应该就是肖老夫人相中的,原先想要许配给她儿子的村长的女儿了。
    “别说了,我心意已决。”
    等村民们将那些地痞流氓赶走之后,紫舞直挺挺地下跪道谢。
    老村长赶忙差女儿将她扶起来:“小舞,你这是干什么,你都是有身孕的人了,当心身子。”
    村长的女儿也笑道:“姐姐一定要保重身体,万一有什么闪失,肖先生可要急死了。”
    她话音刚落,肖郎便从门口进来,看到这一片狼藉,急忙喊道:“娘,小舞,你们没事吧?”
    村长女儿人甜嘴贫,调侃道:“没事没事,看把你急的,这才不过半日没见嫂子,就担心成这样。”
    肖郎挠挠后脑勺,羞赧低头。
    本来紫舞虽然逃离妖界,私自与凡人结合,但她在人间的生活还是很和谐美满的,但等她到了怀孕的中期,情形便急转直下,一切就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