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尼特人的冲锋是猛烈的。
因为向东的路通往草原,所有的族人都想着能返回那里,不想落在包围圈中。
风驰电掣中,双方的骑队快速接近。
双方的战斗短促激烈。
星散的蒙人阵型对上密集的四千众的京营骑军。
从接阵开始,京营骑军就占据了绝对上风,前锋冒着羽箭狂奔冲上。
碎裂了整个蒙人的阵型,面对密集军阵中以众击寡的场面。
而蒙人轻骑身上以棉甲、皮甲为主,和半身铁甲的京营骑军防护力相差太远。
众多的轻骑被京营骑军扫荡下马。
哈彻其听着前方族人此起彼伏的惨叫,心里惊惧万分。
眼看着明人前方高举战旗轰然杀来。
哈彻其没有勇气决战,而是率领着两百多押后的族人四散奔逃。
他绝不想和这样的骑军决斗。
他带着手下向南三面的冲入了田野,宁可在田埂中让战马遭受可能的损失,也不愿面对这样的骑军冲阵。
章镇赫在百多名亲卫的随扈下抵达了战场。
地面上到处是倒卧在地死伤者,负伤蒙人和战马的哀鸣响彻四周。
章镇赫充耳不闻。
数年的征战对战后的凄惨经历太多,对于敌人的流血哀嚎只能让他心满意足。
他看到了一些京营军卒收拢一些战马上的金银首饰。
可见蒙人抢掠的凶狠。
“传令下去,所有蒙人力斩当场,这些兽军一个不留,”
章镇赫厌恶道。
身边亲卫立即传令而去。
章镇赫看着南方狂奔的数百蒙人,他心有不甘。
明知道这些蒙人都是祸害明人的罪魁,但是他无法继续追杀了。
东侧的斥候已经急报,东南向的清军大队正在狂奔而来。
章镇赫下令救助伤患,将所有伤患绑缚战马上,两百骑随扈向北,只要过了河,就能保证安全。
他笃定清军不会继续向北方的山地追击。
因为清军肯定会向西追击他这支京营骑军。
章镇赫看到伤患向北远去,自己则统领近五千京营骑军向西而去。
过了半个时辰,烟尘大作。
清军狂飙而来。
大股清军铁骑遮蔽了原野。
多尔衮和硕托在亲卫的随扈下抵达了战场。
多尔衮看到了蒙人战败的惨烈。
蒙人人马尸体铺满了一里有余的地界。
“王爷,蒙人战力太差了,明人只是留下了百多具尸首,”
硕托用马鞭点指四周。
明人的红黑色战甲战袍很明显,在这里不过是星星点点。
到处都是灰黑色的蒙人尸首。
“你没有经历上次的德州之战,别的不说,京营骑军的战力足以和我满八旗铁骑匹敌。”
多尔衮缓缓道,想到京营铁骑,他眼前仿佛出现了当初在张家集拼命阻击的明人军卒身影,真真是悍不畏死。
几乎全部战死当场,甚至总兵率领军卒上阵搏命。
这样强悍的明人军卒他生平仅见。
等到他赶到德州战场,数万清军的尸首铺满原野的场景,让他永生不忘。
在骑军对决的战场,他看到的是双方伤亡几乎旗鼓相当。
这还是明人京营骑军数量居于下风的情形下,如果双方骑军军力相当,多尔衮不知道清军是否还能占据上风。
从那时候起,多尔衮再不敢轻视京营明军,那些是足以和满人勇士相提并论的铁军。
而现在倒卧地上的明人军卒身上披着的就是京营盔甲。
很明显造成苏尼特人惨败的就是京营骑军。
“这些尼堪也太猖狂了,”
硕托用马鞭一指。
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上百只骑枪插入地面,上面插着的是蒙人被砍下的血淋淋的头颅。
这是赤果果的示威,是对清军的轻蔑和侮辱。
“天下强军有这样的资格,”
多尔衮冷冷道。
只要天下无敌,什么侮辱蔑视都是应该的。
大清军天下无敌的十余年间这样的事做多了。
那是战无不胜的底气,那是对敌人的漠视,如果不服,那就来战。
满八旗做得,京营明军就有这个资格。
只有强者才能赢得强者的尊重。
“下令全军向西追击,只要消灭了京营骑军,大明北方任我驰骋,”
多尔衮命道。
亲将立即派出了亲兵四出传令。
一炷香后,所有清军向西追击而行。
留在这里的只有战场上的人马残骸。
...
翌日晨时末,章镇赫率领京营骑军和吴三桂、刘玉尺等人统领的边军骑军汇合。
“两位总兵,清军就在后面十里处紧追不放,”
章镇赫的话让刘玉尺皱眉,
“多尔衮这要消灭京营骑军。”
刘玉尺当然不会因为多尔衮为边军而来,昔日辽镇也不会放在多尔衮眼中。
“那就让他失望了,这几年来本将一直就在游击,他想抓住我,不容易啊。”
章镇赫哈哈大笑,一点没有成为建奴铁骑目标的恐惧。
这几年他在河南、湖广剿匪,做的就是避实击虚的活计。
躲猫猫那是常有的事儿。
正经的决战几乎没有。
没法,他手里就是五千多骑军,两年间最后剩下了一半军卒。
但是想消灭他的对手全都没好。
章镇赫知道殿下为何选他为主将,那就是看中他游击的历练。
别的不管说,要说跑路他肯定是最强的。
“两位将军,从此地我们兵分三路,建奴骑军快速追击京营,其他的蒙八旗和蒙人轻骑还得为其打粮,两位将军可以绕到侧后。”
章镇赫手掌一挥,做了一个砍杀的动作。
两人心领神会的点头嘿嘿一笑。
这个他们擅长,和建奴铁骑硬撼,两人知道还真不是对手。
抽冷子下黑手那是拿手好戏。
他们没少做过。
...
“王爷,奴才已经探明了,明军分为两大股,其骑军万余正在逃往顺义,而步军四五万众扎营通州以北。”
甲喇章京索尼在马前跪拜道。
“通州步军,”
贝子硕托边说边看向多尔衮,眼见是心动了。
当年的德州大败后,清军就是在通州击败了明军的阻击,杀伤数万明军。
而现在通州那里虽然是京营,却都是步军。
‘通州城头必有重炮,步军背靠城池列阵,还是京营步军,火器凶猛,硕托,你真的以为能大胜。’
多尔衮斜睨着硕托,他就是要趁机打击一下硕托的气焰。
京营骑军是最强,但京营步军也不弱,当时在德州也是重创了满八旗步甲,这样的强军靠着城池布阵,哪里容易击溃,代价不会小。
硕托不过是他侄儿辈,真以为可以替他决断。
他才是大军的统帅,他硕托算个屁。
硕托闪过怨恨得神色,却是不敢直接怼上。
没卵子的东西,多尔衮不屑。
“王爷以为如何行止。”
阿巴泰道。
“骑军,只有京营骑军才是根本,只要灭了它,我军的粮队才不受威胁,我军就可以在北地闹个天翻地覆,在此抢掠个一年半载的,就看明国的皇帝老儿从南方撤不撤军,”
多尔衮狠狠道。
这就是他的筹谋,在这一点上他和黄太吉一致。
必须凶狠的烧杀抢掠,让北地烽火处处。
大明才能忍受不住,从南方撤军。
南方的流贼才可能复起。
...
顺义城外,近五千京营骑军正在下马休息。
即使有备马,但是整日颠簸也是足够辛苦。
章镇赫则是在亲卫随扈下抵达了护城河边向城上喊话。
“本将是京营三千营总兵官章镇赫,此来有紧急军务,还请打开城门,放出两千石米粮,大军有急用,万不可耽搁。”
章镇赫向城上喊话。
“本官乃是顺义知县鲁祁,开城迎候大军本事应该的,不过,建奴就在不远处,本官不敢开城,一旦建奴骑军抵达,趁势入城,顺义休矣,城中数万百姓皆死无葬身之地,万望将军海涵。”
一个身穿绿袍的官员城头拱手喊道。
章镇赫听了大怒,
‘鲁县令,休要推脱,如果大军因此粮尽,被建奴绞杀,你吃罪不起。’
章镇赫真急了。
备马上的余粮不多了。
再不补充,坚持不了两日。
“章总兵,如果某是将军,会立即折向西北,去往昌平,补充军粮,好过在此吼叫。”
鲁祁冷冷回道。
章镇赫挥舞马鞭对着城头大骂不止。
什么鸟的文尊武卑,他顾不得了,只要出口恶气。
此时此刻他能体会到当年赵率教在遵化城下的悲凉,本来援军已到,遵化就是不给他开城门,最后被建奴围攻而死,死不瞑目,还坏了三千辽东强军。
“将军息怒,还不如赶紧退却,以防被建奴偷袭。”
鲁祁不开门罢了,说话能噎死人。
卧槽了,章镇赫怒气满格,
‘给我向城上放箭,射死这个王八蛋。’
“将军这不好吧,他毕竟是牧守一方的文官。”
身边的亲兵道。
在大明向文官射箭,那肯定被弹劾,因此丢官都是轻的,一个不好牢狱之灾。
“射死他,”
章镇赫坚持。
他就没见过这样无耻的东西,这个紧急时候玩这一手。
几个亲兵向城上射箭。
其实距离城头六十步,骑弓射程勉强到了也没什么力道。
就是一个宣泄。
鲁祁躲在城楼中,身边的幕僚劝道,
‘东翁,朝廷可是下令给予骑军粮秣,今日不开城不好吧。’
“本官是不敢开城的,所谓官军,凶狠如匪,如开城后,这些丘八入场抢掠,百姓何辜,”
鲁祁义正言辞道。
章镇赫面色严峻,情势不妙,没有粮秣,他跑不过建奴。
难道逼得他也抢掠不成,抢掠百姓他是不做的,但是抢掠士绅他在湖广、河南也干过,没法,总不能因为缺粮崩溃吧。
“将军,属下知道一个地方有粮,”
游击李定道。
“哪里有。”
“西北方十多里,三羊堡卫所,哪里该有些粮秣,从哪里向北给十几个墩堡屯粮的。”
李定道,
“其中的指挥吴兆和某相识,昔日也在京营厮混的,只要那里有,末将就能讨要出来。”
“那就走,快。”
章镇赫当机立断。
京营骑军立即向西北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