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想了半晌,悲哀的发现,趁着还有粮食,军中还算稳定,他只能进攻明军的大营。
否则没有其他的办法。
李自成下令田见秀统兵从南边进攻,李过攻击西边,李定国统兵从北面攻击。
三面围攻,不给官军喘息的机会。
“你等听好,京营官军在一天,我军就没可能在四川站稳脚跟,只要击破京营官军,四川不但归于我军,还可以趁机杀入湖广,聚起数十万兵马不是问题。”
李自成扯着嗓子吼着,拼命的给众人灌鸡汤,
‘兄弟们,我等成王败寇在此一举,谁也不得保存实力,否则休怪本王无情。’
其实不用他声嘶力竭的打鸡血,这些大将都明白他们的处境。
如果不能击溃官军,他们谁也别想善终。
粮秣断绝的时候就是他们授首之时。
流贼修整了一个时辰,再次兵分三路出发。
前排为了防止火铳轰击,是把所有的盾牌支起。
战鼓声激励下,流贼大队轰轰的冲向了京营的营寨。
京营的营寨外侧有深壕和拒马。
当他们前进到两里距离时候,京营大营内响起了火炮的轰鸣。
七斤的行军炮开始轰鸣了。
庞大的舰炮因为沱江的狭窄和暗礁,无法运过来。
用小船还是把三十门行军炮运到了大营。
此时三十门行军炮开始轰鸣。
正面二十门,北面和南边各五门。
三十颗灼热的弹丸飞跃一里多地,火热的扎入流贼的队列中。
刨出了二十多步的血肉胡同。
尤其是西边李过指挥的正面,一些军卒被击中撕碎,有些被击打的腾空飞起,血肉乱飞。
这样血腥的场面即使见惯了残酷的流贼们也是惊惧的肝颤。
问题是,几十息后,又是一轮齐射。
继续在大地上流贼中绽放出血花。
流贼们不由自主的向前小跑起来,加快行军,尽快抵达,摆脱这个该死的火炮。
挨过三轮火炮的轰击,他们抵达了不足半里处。
然后回应他们疯狂嚎叫冲阵的是行军炮调高炮口发出的散弹。
大股的葡萄弹落下,击打到人体就是撕碎筋骨血肉。
无数的军卒倒在地上不似人声的嚎叫翻滚,很多流贼只是看了眼就不敢再看,饶是他们手上血腥无数,也被吓的脸上变色。
营寨里观战的一众峒兵们看的为之乍舌。
京营火炮的凶猛让他们惊诧,也心里越发的安定。
这么凶狠的火力谁能顶住。
流贼们抵达了壕沟旁,一些军卒将扛着的麻袋扔入深壕中,麻袋里都是沙土。
此时,凄厉的号角声铜号声响成一片。
接着上千把火铳齐射。
砰砰砰,弹丸密集而来,前面两排的流贼军卒仿佛被排枪枪毙,他们成排的倒地,惨叫声掩盖了其他所有的声音。
接着又是两轮齐射。
让流贼前锋伤亡过半,盾牌手们举着盾牌为军卒们遮挡。
盾牌上发出蓬蓬的声响,有些臂力差的被连人带盾击倒地上。
后面的军卒趁机从夹缝里继续抛下麻袋。
就这样,流贼们硬顶着伤亡继续填壕。
而京营官军正前方用一排排的火铳轰击,而后面的火炮散弹抛射一轮接着一轮。
继续在流贼军中播撒死亡。
偏偏流贼却是没有打击到官军的好办法。
为了行军方便,李自成没有携带沉重的火炮。
资阳也没有火炮。
只有京营官军的火炮肆虐了。
好不容易填充了一段两百多步的深壕。
李过指挥西边的大军跨越壕沟,结果这里两百多步成了官军火铳集火的存在。
弹丸呼啸穿行绵绵不绝。
流贼们踏着尸体继续冲锋。
将营寨的栅栏推到,迎着火铳的轰响冲入了营寨。
然后他们发现后面又是大麻烦。
后面是一段段的营垒。
都是水泥块垒成的。
是,从城上没看到明军挖掘营内壕沟,但是他们用水泥块堆砌了一个个营垒。
水泥块中留下了射击孔,火铳可以继续轰响。
营垒不高,也是城内没有在意的原因。
这几个月京营可是没有闲着等待,孙传庭早就做了筹划。
目的还是为了最小代价取得胜利。
用船运来的水泥发挥了巨大作用,很快就堆砌起大批营垒。
这些营垒真的不高,但能让京营士卒居高临下,这就足够了
而流贼的弓箭直射不可能伤了京营士卒,除非好运大爆发从射击孔中穿过去。
抛射也得越过营垒再说,对明军伤害很小。
但是这些悍匪也是多年幸存下来,也知道不击败官军,他们死路一条,加上监军队的存在,他们蜂拥冲上。
举着些盾牌遮挡终于接近到了营垒二十步。
营垒后面一声唿哨,大批的手雷被掷出。
强壮的掷弹兵发威。
大批冒烟的手雷被抛入营垒前十几步。
登时爆炸声响成一片。
手雷爆裂中,里面的铁片横飞。
连片的流贼被弹片击伤,绝大部分死不了,但是也失去了战斗力。
掷弹兵们从营垒后一连气掷出了四五个手雷,上千手雷让营垒前十几步成了一片雷场。
而京营军卒在营垒后低头躲避,安然无恙。
大批的流贼被弹片和气浪杀伤。
经历了接连的惨重损失,流贼前锋再也支撑不住了。
他们面无人色的仓皇后退。
大股人潮向后逃散,冲散了监军队,裹挟着他们一同向后逃离。
李过率领亲卫先后斩杀了些逃卒,依旧没法阻挡向后逃散的人流。
李过的亲兵可以斩杀一些逃兵,但是还没有前方官军致命的火器杀伤多,前方才是真正的地狱。
这次攻击被彻底粉碎。
而在这之前,北面和南边的两路攻击也被击退。
三路攻击没有一处奏效。
所有流贼仓皇的向后退却。
李自成在西边后方气的扬起鞭子打了身边的几个护卫。
他在迁怒他人,功亏一篑啊,都冲入营寨又被打回。
下次进攻要死多少人才能靠近营寨。
官军大营内响起了热烈之极的欢呼声。
京营官军还算淡然。
更按捺不住的是上万的峒兵。
眼看肆虐四川的流贼大军伤亡惨重狼狈撤离,丢下了满地的伤亡者和大批兵甲,他们心里这个高兴。
以往这些流贼逼迫各个土司献出钱粮的时候,但有不从,立即出兵讨伐。
各个土司虽然有族兵,但是单个对上,不是对手。
至于各家联合,开玩笑,平日里各个土司为了田亩和丁口内斗不断,怎么联合对敌。
因此他们伤亡很大,只能屈服。
而今天猖狂不可一世的流贼大军惨败,他们怎么可能不激动。
李自成接到了李过等人的禀报,这次攻击三面加在一处伤亡了一万六千多人。
伤亡极大,更为关键的是军将军卒的战心被击碎。
此时站在李自成面前的李过、田见秀、李定国都是灰头土脸,眼中无光。
精神气全没。
他们可是身经数百战的悍将。
单拿出来都是可以独当一方的主将。
但是数次在京营官军面前吃瘪,让他们信心低落。
主将如此,可知下面的军将军卒。
李自成发泄般的给他们几鞭子。
田见秀脸上几道鞭痕立即肿胀起来,他没敢躲避。
他可是知道现在这位大王可是想杀人。
他可别送人头了。
“给本王整军,再次攻击,一定要击破官军,让他们淹死在沱江里。”
李自成咬牙切齿道。
几个人面面相觑。
“大王,我军就是攻破营垒,也会有五六万人的伤亡,而此时,京营骑军杀出...”
李过迟疑着没有说完。
但是这话他不得不说。
看到明军营垒的情况,他就想到了兰阳。
没有伤亡过半甭想攻破明军大营。
而此时辽镇骑军就在西北五六里的地界。
而京营大营中的骑军万余骑军还没有动作呢。
当大军伤亡过半,这些骑军冲出发动,想想就让人惊恐万状。
这话也就得李过说,他是李自成自家侄儿,如今的第一大将。
别人谁敢。
李自成脸上变幻,种种不甘。
临了怒道,
‘难道坐等粮秣耗尽不成。’
其实内里也气馁了。
他内里已经不得不承认只要京营官军建立的营寨想要攻破那是难比登天。
伤亡惨重是必要前提,天知道里面要填进去多少义军军卒。
兰阳时候在矮墙边京营舍死忘生的死战不退。
杀伤了无数的义军军卒,防线依旧昂然而立。
想到这些,李自成对攻陷有这些营垒的大营感到绝望。
李自成悲哀的发现他进退维谷。
攻不是,守是官军最希望的,简直是窒息而死。
“大王,暂先回营,整兵再战。”
牛金星忙道。
他发现军将都失去信心,还怎么打,在这里僵持怎么行,不如返回大营再说了。
李自成只能下令全军撤离南城。
大军耀武扬威而来,灰头土脸的折返。
欢送他们的是官军的万胜声。
孙传庭则是下令峒兵出,打扫战场。
虽然流贼穷一些,金银没多少。
但是,峒兵还是欢天喜地的去收拢残骸。
不说别的,就是战场上的兵甲总是好过他们身上的兵甲。
各个土司都是十分感激孙传庭这位大帅,不但不轻视他们峒兵,甚至不把他们当炮灰,相当的维护。
这样的督帅,谁不尊崇。
“孙相,可是便宜这些峒兵了,看看他们笑的这等欢快。”
陈明遇点指道。
‘总是要他们吃些好处,这十年,他们也是被折腾苦了,日后他们平静,四川就安定,怀柔是必须的,毕竟我大明需要的绥靖四方,集结全力应对建奴啊。’
孙传庭是未雨绸缪。
西南就是如此,四川、贵州、云南等地土司降顺,地方遂平。
李自成已经不在孙传庭心上,剿灭此獠不在话下。
当然,如何剿灭是个问题,这里面还有说道。
...
李自成大营中军大帐中一片沉寂。
李自成召集众将共议如何再次攻打京营官军。
众将沉默。
李自成环看众人,怒气勃发,他猛地一拍桌案,
“怎的,一场失利就让你等丧胆了不成,说话啊,有卵子没有,都是一群的软蛋。”
他的咆哮在大帐里回响。
“闯王,非是兄弟们怯战,实在是思量半晌,没有攻击京营官军的好法子,这个营盘很是坚固,官军火器凶猛,敢于近战,我军强功,实在是太难。”
李过苦笑拱手道。
怯战多少是有的,京营官军太特麽邪门,简直就是闯王所部的克星。
遇上其他官军,义军战无不胜,遇上京营官军,必定吃瘪。
就是这一点也让众人胆寒了。
“正是,属下不怕死,但总是要击败京营官军才能了局,只怕我军伤亡大半也未必能攻取营寨。”
田见秀苦笑。
牛金星咔吧着小眼睛没言声。
一向喜欢多嘴多舌卖弄计谋的牛大军师如今也是计穷,京营官军如同一座山岳,不可撼动。
牛金星想的脑仁疼,也是没有计策。
“给你等三日,三日内想出一个法子来,否则休怪本王无情。”
李自成怒道。
众人诺诺不敢言。
李自成这个郁闷。
其实他心里大约笃定,只有拼个你死我活了,哪怕填进去十万兵马也要击破京营官军。
否则必无生路。
...
章镇赫率领七千骑军尾随清军从静海向南去往青县。
为了防止清军可能的陷阱。
章镇赫将两千辽镇骑军全部派出当做了斥候,每队百骑,分为二十队,遍布方圆十里之地。
局面现今对他有利,但是越是这时候越是需要他谨慎。
相距青县只有二十里。
章镇赫再次统领京营骑军冲向了建奴骑军。
目标是正在鹊山镇打粮的阿巴泰部。
距离鹊山镇只有三里,得知消息的阿巴泰部撤出鹊山镇准备迎战。
章镇赫得到了辽镇骑军不断的告警,从东南、西南两支数千人的建奴骑军正在快速逼近。
已经接近到了五里内,其中东南的多尔衮部速度最快。
章镇赫立即下令全军停止南下立即撤离。
当巩阿岱率领四千余骑军冲到了鹊山东北方两里,他只能望着京营官军撤离的尘烟了。
阿巴泰很失望。
夹击再次落空。
他没想到京营骑军这么谨慎,派出了数千骑当做斥候。
真是奢侈到了极致。
这样的探查密度,让建奴斥候根本没法屏蔽明军的探查。
除非出动三四千的大军扫荡明军斥候,否则无法遮蔽京营明军的耳目。
但是派出如此多的骑军扫荡,岂不是惊扰京营骑军快速撤离吗。
接到消息的多尔衮更失望。
他这次攻伐大明,北方运河沿岸是重点。
这里是明国财赋聚集所在。
打就打疼它。
问题是有这股京营骑军癞在身后,随时咬上一口,清军无法全力扫荡。
而且沿途明国在沿途坚壁清野,打下的乡镇粮秣不多,而且他不敢分兵,打粮效果更是不佳。
清军粮秣日益短缺。
只要不摆脱这股该死的明军,清军就谈不上什么扫荡运河。
现在这个局面如何了局。
这位大清的和硕睿亲王苦恼的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