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先生,李先生,两位辛苦一趟,去广州和泉州走一遭,”
郑芝龙道。
“东翁尽管吩咐。”
两人躬身。
‘两位到了那里好生宣扬一番,言明西夷人来犯,望他们看在老夫的薄面上能集结海船南下,一同迎战西夷人,通晓他们,如果西夷人战胜,开海就会终结,大家都没了生路。’
郑芝龙叮嘱。
‘东翁放心,利益攸关,还有老爷的面子在,他们必然会南下。’
吴瓒躬身道。
郑芝龙点点头。
两人离开后,郑芝豹撇嘴,
‘这时候还得指望我们郑家,水师如何,那位殿下又如何,没有我们郑家,此战必败。’
郑芝龙扬手就一个巴掌,
“混账,你懂什么。”
郑芝豹满脸涨红,显然不大服气。
“你见到处置使来告知我郑家出兵了吗,没有,显然水师以为自己足以应付,我郑家出兵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锦上添花,为兄的如此做为了给森儿一番助力,你当真以为如今的大明海疆少了我郑家不成。”
郑芝龙痛斥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到现在还看不出大势来。
如今的情况是朝廷水师不是郑氏可以匹敌的。
郑家当藏匿锋芒,利用海运做个豪族足以了。
还当自己是南海龙王,那是取死之道。
...
“诸位,明人至今距离宁远百里迟疑不进,你等且说来看看,明人为何如此。”
济尔哈朗召集众人商议。
“王爷,要不再等等。”
硕托道,但是他自己也感觉信心不足。
哪里有数月前行百多里的。
“王爷,明人已经识破我朝的计策,等候下去毫无疑义,到了该变的时候。”
洪承畴躬身道。
洪承畴已经判定此番无功。
“好个奴才,听闻向睿亲王建言此计的就是你,现下让明人在百多里饱掠一番,杀伤我上千族人,你个卑劣尼堪。”
满达海大怒。
本来他就反对,只是多尔衮一派占据上风,现下他是借机发挥,看着痛骂洪承畴,其实直指多尔衮。
洪承畴一言不发。
没有辩解的必要,他的目的是击败明军,为家族报仇,他反明之心最是强烈,谁人不知,满达海是别有用心。
“好了,洪学士和明国有血海深仇,他此番献计是为了痛击明军,言者无罪,”
济尔哈朗淡淡道。
他对于洪承畴可能倒向多尔衮也有些芥蒂,但是,他知道现在大清的局面不是内讧的时候,像这样和大明有深仇大恨的尼堪必须重用。
大清到了这时候要一致对外,而不是什么内讧。
“王爷,既然计策失败,就如同洪承畴所言,我军该变,我军集中在锦州有两万余骑军,正可绕道通过洪山口,墙子口截断明军后路,断绝其粮道,阻击其西进,待其崩溃破敌,也是一个机会。”
阿山拱手。
济尔哈朗当然明白这是个机会,只是这是次要的机会,在引诱明军主力东进陷入伏击不成的情况下吃掉诱饵,不能说决定胜负,只能说占据先手。
但是,他也知道就是这个次要目标也不容易。
因为这个该死的明军主将放出大批斥候,在周围数十里内游荡。
想要完全避开根本不可能。
只能期望尽量拖延被发现的时间。
但是他还有选择吗,无论如何都要试验一下。
否则连这个次要目标也无法达到了。
...
李辅明是夜间被惊醒的。
值守参将派人通禀,斥候在北侧洪山口以北近三十里处发现大批清军斥候,双方立即展开激战,统领斥候的游击立即派人向南急报大营。
李辅明匆匆起身召集众将。
“大人,建奴这是要切断我军后路。”
值守参将捉急道。
李辅明点点头,洪山口在如今大营驻地西北方向,如果从那里南下,可以出现在明军身后四十余里的地方。
“李大人,建奴是发现我军不肯中计东进,希望留下我部了。”
章镇赫道。
“想得好,哼哼,等闲军卒全身披甲一天走二十余里就是强军,因此建奴以为可以切断我军后路,今日就让他们看看我军是如何行军的。”
李辅明冷笑。
...
“王爷遇到明军数百斥候激烈抵抗。”
‘王爷先锋正白旗梅勒章京谭塞击破明军斥候。’
......
急报一个接一个。
但是济尔哈朗的心思不在这里。
而是摆放在他面前的几把短火铳。
前锋击破明军斥候是好的,但是明军斥候身上的短火铳让清军吃了大亏。
这个短火铳不再是和骑弓一个射程,只有三十余步,最多四十步,而是达到了五六十步。
等同步弓的射程。
这让骑弓为远程武器的清军骑军吃了大亏,清军斥候根本冲不动明军。
只能主动大批的骑军冲阵,才迫使对方撤离。
如今摆放他们面前的就是缴获明军骑军的新短火铳。
“发现了什么。”
济尔哈朗这辈子也没玩过火器。
他找来的是几个汉八旗军将,其中就有统辖火铳兵的汉将。
“禀主子爷,这些明军的短火铳也用了明军长火铳的铳子,发射时候闭气好,因此射程远,我军远远不及。”
这个汉将媚笑道。
‘为何我军不能造出,’
阿山喝道。
‘固山有所不知,这个新火铳闭气好了,枪膛里火药暴烈时候火气极大,等闲熟铁经受不住,就会炸膛,’
汉将也很委屈,这特么是工匠的事儿,找那些奴才去,他是个打仗的奴才,向他发火有屁用。
济尔哈朗摆摆手让汉将退下,他还不至于向一个走狗无能暴怒。
他统辖对明用间,早知道这里面的原因。
数次想要取得明人铁料机密的动作都失利了,损失惨重。
明人为了让铁料制造方法不外传,工匠不得回家,给予重赏,同时将制造方法分为几大块,就是进去一时半会不知道完整制造过程,时间长了混入的细作必然被发现。
济尔哈朗对于获取明人铁料的机密已经绝望。
“下令前锋硕托,尽快南下,切断明军后路。”
济尔哈朗现在能做的就是切断明军后路,然后布阵阻击,等待后军从东面包抄,彻底围困这支明军。
那时候看看明廷的动作,如果明国主动大军增援,那是求之不得,如果放弃,也是一场大胜,总算是没有白白布局年余。
济尔哈朗估算了一下,计划可行。
从此地南下四十余里,和东撤回来距离差不多。
即使遇到明军阻击,他的骑军也能跑在明军前面抵达。
毕竟全甲的重步兵一天最多二三十里,而且是拼尽全力的情况下。
然而让济尔哈朗接受不能的情况出现了。
当他的大军终于抵达山海通往宁远的官道,明军主力已经向西过去近十里了。
也就是说,对方一天时间走完了五十里。
简直无法想象,就是最精锐的牛录也无法办到的事情。
巴牙喇上阵冲杀问题,但是长途行军也是怨声载道。
而明军却是全甲行军这般快,完全出乎他的想象。
当然,明军也放弃了粮车,将一些剩余的粮食焚毁。
济尔哈朗估计明军每人身上大约负重十斤粮食,够几日吃食,快速西撤。
济尔哈朗立即下令全军暂时修整几个时辰,人不算太累,但是马不行,还得休息进食。
清军休息一下,济尔哈朗接到的急报是明军继续向西开进。
济尔哈朗简直无语了,这是何等的野蛮行军。
济尔哈朗没法继续休整,只是两个时辰后下令全军向西追击。
距离山海还有四十里,明军东进曾经的旧营地,明军终于停下来休整。
但是这个营地栅栏很高,分为两层,还有深壕环绕。
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当初明人东进,每隔几里就下寨,而且是正八经的下寨屯兵。
当初一些清军大将相当鄙视,胆小如鼠。
现在看来这些营寨成了明军后退路上随时可以停驻防御的据点。
近四万明军防御,两万骑军攻营是不可能的。
就在济尔哈朗犹豫是否通禀后方锦州待命的多铎和豪格,大军西进一同攻打这股明军的时候。
他接到急报,明军辽镇三万军出山海向东开进。
济尔哈朗当即明白,等不及锦州的大军了。
两军汇合后,他两万骑军也没法攻破明军,山海距离此地只有四十余里,根本没有穿插迂回的空间。
济尔哈朗接受这次挫败,立即下令全军缓缓向东退去。
...
福州嫣然居,赵明泽、张元吉、老胡等人走出酒楼。
‘赵兄,你怎么想。’
老胡捉急问道。
‘这位李先生奉了郑爵爷意思,来这里宣讲我等海商汇集一处随同水师南下巴达维亚,其实郑爵爷如今和我等没太大关系,我等用不着听他的谕令了,今时不同往日,南海龙王老了,’
赵明泽捻须笑笑,
‘但是南下随同官军讨伐西夷人是必去的,不为别的,这两年开海我等吃好了,形势大好,如果此番水师战败,失去南洋,我等手里有海船也是没用的,再者,最可怕是朝廷因为大败,无法南征,为了防止西夷人袭扰,再次海禁...’
赵明泽环视众人,就不用继续说下去了,再次海禁对于海商来说是个噩耗。
他们好不容易从走私商,隐藏身份,买通官员水师,还得给郑芝龙上贡这样恶劣的环境,成了光明正大的海商,只要交开海费用就可以海上经商,退回以前的地下状态,真的不能接受。
是个水师头目或是官吏,甚至巡检、捕头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一些海商点头。
‘再者说,这次郑家宣扬的很广,谁也别推说不知道,知道了,有些人肯定去,没去的人想想下次去交付开海费用,是不是官府要敲打,甚至禁止入海,’
张元吉摇头。
几个海商变色。
确实,别人去你不去,想不想在海商圈子里混了,官府是不是另眼相看,到了那个地步就完球了。
“我等兄弟是召集船只南下的,诸位再想想。”
赵明泽拱手和张元吉离开。
其他人还想什么,如果不想冒风险的,大不了不在圈子里厮混,不去就是了。
只要还想继续生发,就没什么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