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若心头一惊。
这可不妙,布隆要危险了。
果不其然,趁着布隆此时无法移动,这群黑衣持刃者可算是找到了机会,纷纷寻上了布隆。
布隆左臂扛着盾,在雪流的冲击下勉强挥动着右手。
但由于脚下无法移动,他的左侧还是露出了大片的空档,敌人当然不会放过如此明显的破绽。
嗤啦
布隆很快就挂了彩。
那宽阔的脊背上绽出了几朵红色的血花,却又转瞬消失在了白色的洪流中。
“撑住,布隆!我在想办法!”
见到此番场景,贾若难以再平静。
他伏在轻羽的背后,宁心定气,抚平了魔力的波动。
贾若从来没觉得五秒的时间是如此漫长。
终于亮起
贾若迫不及待地人它翻动了起来。
然后,他纵身一跃,直接从飞翔的轻羽身上跳了下去。
贾若双手倒握着幽梦,宛如流星坠落。
有点像盖伦放大的姿势。
听着耳畔的烈烈狂风,贾若调动起了藏于其中的那些小精灵,帮他调整方向和姿势,帮他减缓着坠落的速度。
而接下来,他就要和它们分开一段时间了。
贾若盯着哪座屹立在雪流中的冰霜堡垒,它的造型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英雄————丽桑卓。
这形似她的
在联系上布隆称呼对方霜卫,以及黑衣人头盔的样式…………
这些人,肯定和凛冬三姐妹中唯一存活于世的这位脱不开关系。
难道鹿角杖巫师口中的陛下,指的就是丽桑卓吗?
贾若无法再去多想了,因为他即将接触到这丛板结的冰晶。
同时,他释放了一柄双刃剑————
一瞬间,和体外一切魔法元素的联系均被切断了。
窒息。
当身体习惯了不断纳入这种神奇的力量后,就会像呼吸一样成为本能。
但造成的后果可比窒息难受多了。
不仅是鼻腔和肺,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像是*瘾发作的瘾君子,渴求着,瘙痒着。
贾若将所剩不多的魔能扩散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才抵消些许痛苦。
倒握的幽梦狠狠地扎进了板结的冰晶中。
失去了魔法元素的支撑,回归了自然状态的冰雪可抵挡不住,幽梦势如破竹,一贯到底。
从崩碎的冰块雪屑中,贾若看到了那张黑色面具。
眼洞中露出的两只眼眸中,溢满了痛苦和惊惧。
……
幽梦的紫色樱花凌空绽放,一片一片的倒映在希尔多拉的瞳孔里。
突如其来的异变让希尔多拉失去了她引以为傲的能力,但这种痛苦没有掐断她的思考。
相反的,在这生死存亡之间,痛苦反而让她的脑子万分清醒。
希尔多拉举起了鹿角杖,向前格挡的同时,疯狂地挣扎、躲闪。
幽梦突破了层层冰晶,把那柄鹿角杖上的鹿角一截两段,钉在了希尔多拉的耳边。
这锋锐的利刃只差三寸便能要了她的命。
希尔多拉感觉心脏都快要从胸膛中蹦出来了,自从成为了霜卫的冰霜祭祀后,这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好在,希尔多拉的体魄并不羸弱,她曾是个优秀的长弓手。多年的拉弓开箭不仅让她的双臂充满力量,也让她机敏于常人。
希尔多拉像是甩尾的龙虾一般弹起,一头撞进了贾若怀里,并绞住了他的身躯。
只有这样,她才能寻到一线生机。
贾若持剑的右腕被对方用双手死死箍住,在失去了魔法后,单凭肉体力量显然是贾若占了上风。
他拉起对方的上身,那层烦人冰甲已如干枯的树皮一样剥离了下来。
贾若二话不说,抬起的膝盖狠狠撞击了上去。
一下,两下。
贾若的膝击力量之大,直接将对方踢飞了起来。
可希尔多拉还是没有松开手,哪怕胸腹间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痛,喉咙中涌起了了腥甜。
咔嚓一声
围住了二人的残存冰晶抵挡不住雪崩的冲击,坍塌了。
这就是希尔多拉的生机。
滚滚雪浪涌来,贾若和希尔多拉被瞬间吞入其中。
贾若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中,难以自制地随波逐流。
“贾若!”
布隆高喊一声。
就在贾若击溃那个冰霜祭祀的时候,其余的黑衣持刃者身上的冰甲也一同溃散了,那种能在雪流穿行的能力自然也消失了,此时已经不知道被雪流带到那里去了。
布隆眼疾手快,在贾若途经他身边时一把捞住了他。
稳住了身形,贾若吐了口气。
但右臂上的拉扯感告诉他,事情还没结束。
说时长那时快,从贾若释放到现在,效果存续的三秒钟才刚刚结束。
希尔多拉重重喘息着,已经凹陷的胸膛像是破损的风箱,呼呼作响。
但这不打紧,熟悉的力量正在她的身躯中复苏,和霜雪的联系,也在重新连接…………
贾若刚一低头,迎接他的就是一阵彻骨的寒气。
贾若觉得,血管里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他冻僵了,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
布隆察觉到了这近距离的魔法,此时,贾若的双手分别被他和希尔多拉抓着,无法还手。
这急剧降低的温度对布隆来说不算什么,但如果放任这个冰霜祭祀继续施为,那贾若肯定会冻成冰雕的————一碰就碎的那种。
布隆没有犹豫。
他拔起了自己的盾,砸向了那个冰霜祭祀。
迫使对方松手的同时,付出的代价时,他们三人一同被卷入了这铺天盖地的雪崩中。
……
……
……
贾若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是被布隆送上岸的。
滚滚雪流的终点是山脚下的一条大江,夏季汇聚的冰山融水让它分外湍急。
贾若冻僵了的半边身子让他难以在水下活动,但好在有布隆。
即便被雪浪裹挟着颠簸了一路,布隆还是牢牢地抓着他的手。
“呼,呼,呼。”
贾若猛喘着气,用左手揉搓着僵硬的手脚,配合着魔能恢复着它们的知觉。
布隆抹了把胡须上的水渍,扭头返回了江水中。
刚才为了带贾若上岸,他抛下了自己的盾。
不然带着那个大疙瘩,在加上贾若,他可没法划水了。
现在,布隆要去捞回他的盾。
贾若等了老半天,直到身上的衣物都已经在升起的火堆边烘干了后,才在江边看到了布隆的高大身影。
“这东西实在是沉。”
布隆露出了他标志性建筑的笑容。
“提着它我根本游不动,只能踩在河床上一步一步走上岸。”
说着,布隆把盾立在一旁,站到了贾若对面。
失去了那面巨盾的遮挡,贾若看见布隆的臂弯里还夹着一个人。
就是刚才那个袭击他们的巫师!
“喂,醒醒。”
布隆拍打着希尔多拉的脸颊。
显然,之前的反击已然是她的强弩之末。
要不是布隆捞起了她,她现在应该已经葬身江底了。
希尔多拉挣扎着睁开了眼,吐出了好几口江水。
她看清了自己的救命恩人,那个自己企图杀死的布隆。
他的大手还在拍打着自己的脸颊,看看那五根手指头,合握起来能毫不费力地捏爆自己的脑袋。
希尔多拉不紧不慢地爬起身,她知道,布隆如果想自己,早就可以动手了。
布隆看着一语不发的希尔多拉,叹了口气。
“你走吧,找个医生看看你的伤。”
“你让我走?”
希尔多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我让你走。我不知道我的盾究竟哪里冒犯了你们,霜卫的人遇见我总爱纠缠不清……我都说了,我可以把它还给你们,可你们却不接受。”
很难想象,布隆这样的壮汉是如何发牢骚的。
贾若在一旁听着,他想到了一个有关的背景故事:布隆的盾其实是一个宝藏的大门,难道霜卫是怀疑布隆盗窃了他们的宝藏?
不不不
贾若暗自摇头,布隆肯定不是这样的人,但关键是,霜卫的人不会信。
希尔多拉从地上站起,从那残缺的面甲中,贾若这才看出她是个女人————从声音和身高上,贾若一直没有朝那个方向想。
“即便你放了我,霜卫也不会宽恕你的罪孽,陛下会……”
“够了。”
布隆打断了希尔多拉的话。
“我对你们的行径感到厌烦,请告诉你的陛下,别再来烦我了。”
希尔多拉咬了咬牙,按着她的肋下,几步一回头地顺着河岸消失了。
布隆摸了摸他的光头,坐在了火堆旁。
贾若适时的从轻羽身上的行囊中翻出了两只酒囊,递给了布隆一只。
同时,他也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就这么放她走了?”
贾若的视线扫过了布隆的后背,那伤痕还未结疤。
吨吨吨
布隆还是老样子,一口就能喝干一半。
抹了抹嘴角后,布隆说:
“我还没长大的时候,一群冰巨人摧毁了临近的一个部族。
那个部族一直都在劫掠我族人的牧群,但我的母亲却毫不犹豫地带着毛皮衣物、食物和药物穿过苔原去营救幸存者。
起初,我也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帮助敌人——但她的行动挽救了许多性命,让曾经的敌人成为了毕生的同盟。
那时候,我才明白了母亲常说的:弗雷尔卓德人都是一家人。
从那天起,我就发誓要让这个大家庭团聚。”
“你的母亲可真是个智者。”
贾若听完布隆的话,也没有再多纠结。
他再次骑上了轻羽。
回家的路可真是一波三折。
“我只能祝愿,善良的人最终能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吧。”
他说。
布隆目送着远去的贾若,还是那副笑容。
他母亲的身体力行影响着他,而他的言行也影响了这个异乡的年轻人。
这,就是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