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见到樊文清他们这一行来了之后,立刻都上前簇拥着将他们请到了里面。
这春华楼虽说已经是谷城县最好的酒楼,但陈安晏却似乎并没有放在眼里。
毕竟,之前他也曾在京城里的一些上等酒楼用膳,就算是宫宴都已经去过两回。
而且,这里比起太白居尚略有不及,所以,陈安晏的神情之中,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那樊文清见了,却是立刻说道:“公子见谅,我们谷城县不过是小地方,能有这样的酒楼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见他一边说着,一边稍稍靠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说道:“隔壁房县就连个像样的酒楼都没有!”
樊文清在说完之后,也嘿嘿一笑。
显然,在他看来,像谷城县这样的小地方,能有这样的酒楼实属不易了。
之前,他曾路过房县,虽说不像樊文清所说的那般不济,但房县的酒楼的确要比谷城县的差了不少。
而他这时候故意这么说,无非是想要告诉陈安晏,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诚意了。
不过,陈安晏的神情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领情。
而这也让樊文清猜测,陈安晏应该是某个大人物府上的公子。
就像是单修那般,所以这才会有一个从三品的游击将军在身边护卫。
一想到这里,那樊文清却是暗骂了两句。
他倒不是要骂世俗的不公,而是想骂那个师爷。
自己之前曾对师爷有所交代,而这师爷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自然让他有些不满。
他在想了想之后,又唤过了一个手下,让他去找师爷的下落。
一旁的陈安晏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过,他却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
这春华楼一共有两层,进来之后便是一个戏台,周围一圈放着十几张桌子。
而二楼倒也有七八张散台,因为中间挑高,所以,这些散桌围在四周,若是楼下唱戏,二楼的那些散桌倒也能看得到。
这二楼除了散桌之外,还有几个雅间。
这些雅间里的客人若是想要听戏,只需要把靠里的窗户打开就行了。
不得不说,这春华楼的掌柜如此安排,也算是想得十分周到了。
就如今的大梁来说,不少的酒楼或是茶楼之中都会摆上一个戏台。
可是一般来说,这酒楼和茶馆或是戏楼不同。
对于茶馆或是戏楼来说,到这里的客人并不是来吃饭,而是来消遣时间的。
因此,这戏楼前正中间的那张桌子为主桌。
因为这个位置看的、听的最为真切。
可酒楼不同,客人到酒楼不论是宴请还是用膳,主要还是来吃东西,而不是来挺戏的。
所以,这酒楼的一楼都是一些寻常百姓待的地方。
至于楼上的位置,大多都是一些稍有身份的人才能来的地方。
至于那些雅间,就更加不是寻常百姓能进去的,大多都是非富即贵。
而这间春华楼也是如此。
所以,这里最好的位置在二楼。
而樊文清在将陈安晏他们引进酒楼之后,便轻车驾熟的想要带孔明城他们上二楼。
不过,陈安晏却并没有随他上去,而是在一楼转了转之后,直接来到了那戏台前的那张桌前。
这时候他才对着孔明城说道:“孔将军,您看就坐这里如何?”
孔明城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这里可是要比他们这段时间陈安晏所安排的那些酒楼要好了许多。
再加上李文栋可是有密旨给他,这一路上都得听从陈安晏的调遣。
因此,尽管在樊文清面前,他还能端一端游击将军的架子,可却不便违背陈安晏的意思。
而且,陈安晏这段时间在京城的手段,他可是早有耳闻。
一个才到京城不过数月的少年,竟然敢搅京城里的这趟浑水。
而且,他们在离开京城的时候,已经听到一些风声,说是单文柏之子单修的手指被人砍了。
尽管单文柏曾经去了一趟吴王府,想要找陈安晏理论,可是单文柏的手上并没有证据证明单修的手指被砍是跟陈安晏有关。
而如今看来,陈安晏似乎的确跟此事有关,而且,他这么对付单修,也对自己并没有避讳。
显然,在孔明城看来,这些事情的背后,陈安晏必定是有着皇上和李文栋的撑腰。
再加上,这一路上陈安晏对自己倒也还算十分客气,而自己跟吴王府的那些侍卫其实也算是熟识,所以,这一路上只要是陈安晏的想法,他们大多都十分顺从。
随后,这孔明城便在陈安晏的授意下,坐上了主位。
而那樊文清在见到孔明城竟然在一楼的位置坐下之后,连忙上前。
在这之前他已经听到了,是陈安晏让孔明城坐到这里,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阻拦。
在他看来,极有可能是陈安晏不知道这酒楼的“规矩”。
毕竟,这樊文清倒是曾经多次来这里接受宴请,他每次都是坐在二楼雅间的主位,来接受众人的恭维。
另外,这楼下有十几张桌子,到时候其他人都入座了,多少还是会有些嘈杂。
因此,他自然也是想请孔明城去楼上的雅间。
不过,就在他来到近前的时候,陈安晏却是指了指面前的戏台抢先问道:“不知道樊大人今日安排的是什么曲目?”
樊文清先是一愣,立刻看向了一旁的一个官差。
在这之前,樊文清正是安排此人来这春华楼准备。
而对于唱什么曲,樊文清自然不可能安排的这么细致,只能问这个官差了。
这个官差只能硬着头皮,在樊文清的耳边说了两句话。
樊文清一听却是立刻皱起了眉头。
而对于这个官差来说,这趟差事他倒也动了不少心思。
因为今晚的人数不少,所以他特意让春华楼把楼上的大部分雅间都打通了。
不过,因为担心孔明城他们不喜喧嚣,特意还留了一个雅间。
另外,孔明城隶属直隶,所以他们也特意吩咐了春华楼的厨子,其菜肴要符合京城一带的口味。
以樊文清堂堂谷城县知县的地位,这些其实都算不上什么问题。
不过,最主要的却是一楼的这个戏台。
按照那个官差的想法,若是把所有人都安排在二楼,那一楼就会显得空荡荡的。
而若是安排一部分人在一楼,那到时候必定会有人提出要看戏。
所以,这个官差在回想到樊文清在孔明城面前那副讨好的样子后,还是去找了个戏班,请了几个人回来。
在商议之后,最终还是定下了《鸳鸯谱》这出戏。
这也是樊文清为何会不满的原因。
不过,他在仔细想过之后
,却也是明白了这个官差的为难之处。
这谷城县地处湖北,而湖北最出名的便是楚剧。
可是,这楚剧之中,大部分都是血淋淋的案件,若是在今晚这样的场合唱《九件衣》、《白扇记》这些,似乎有些煞风景。
无奈之下,这个官差便定下了《鸳鸯谱》这出戏。
而这《鸳鸯谱》讲的是,在前朝的杭州城有两户人家,一户刘秉义,膝下有一双儿女,儿子名为刘璞,女儿名为惠娘。
另一户为孙寡妇,她也有一双儿女,儿子名为孙玉郎,女儿名为珠宜。
这刘璞自小便已经跟珠宜定了亲,而刘秉义也将惠娘许给了裴老九的儿子裴政,至于孙寡妇的儿子孙玉郎也聘了徐雅的女儿文哥为妻。
原本这三段姻缘互不相干,可是后来因为刘秉义的一己之私和孙寡妇的将计就计,闹出了一场官司。
在数年之后几个孩子都渐渐长大,可那刘璞却突然得了重病,见了不少大夫都不见好转。
无奈之下,这刘秉义夫妇便想到了迎娶珠宜过门来冲喜的主意。
孙寡妇起初并不知情,还十分高兴的为女儿准备嫁妆。
而她在得知真相之后自然十分气恼。
可那个时候两家的婚期已定,孙寡妇为了不让自己的女儿受累,便让孙玉郎男扮女装,替珠宜出嫁。
在两人的新婚之夜,因为刘璞身有重病,自然不能同房。
而刘秉义夫妇因为心虚,只能让惠娘陪“嫂嫂”过夜。
结果孙玉郎和惠娘两人一见钟情,过了一个本不属于他们两人的洞房花烛。
而在这次冲喜之后,刘璞的病却真的好转了起来。
孙寡妇在得知这些之后,心里也有些内疚,便想让孙玉郎偷偷回家,换珠宜回去。
孙玉郎和惠娘两人自然十分不舍,就在他们抱头痛哭的时候,刘秉义的夫人还是发现了真相,于是这刘、孙两家自然闹的不可开交。
刘家怪罪孙家偷梁换柱,孙家却是责怪刘家想要瞒天过海!
很快,这个消息也传到了惠娘的婆家裴老九的耳朵里,他自然也十分愤怒,直接把刘秉义告到了官府,恰巧有碰到了刘秉义前来状告孙寡妇,几人在衙门口,一言不合便动起了手来。
几人一直打到了乔太守的跟前。
乔太守在听了这件事的经过之后,把刘、孙、裴、徐四家人都唤到了官府,经过调解之后,乔太守使徐雅别婿裴九之儿,许裴改娶孙郎之配。
如此安排,最后皆大欢喜!
虽说这出戏也牵扯到了公堂衙门,但比起其他的人命公案,还是要轻松许多。
所以,那个官差能有此安排,樊文清倒也不能怪罪于他。
于是,他也立刻陪着笑脸把这出戏告诉了陈安晏。
不过,陈安晏却是摇了摇头,对着那樊文清说道:“在下不过是个孩童,听这些戏曲属实有些不宜!”
樊文清一想,陈安晏说的不错,毕竟眼下这陈安晏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听《鸳鸯谱》确实不太适宜。
因此,樊文清立刻说道:“那不知公子想听什么?”
还没等陈安晏回答,那樊文清又接着说道:“不如先将那几个角都请来,问问他们都会唱什么,再由公子挑一个?”
听到樊文清这么说,陈安晏却是再次摇了摇头,只见他看着樊文清说道:“不用了,就唱《九件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