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墓回来,李平又拉着宋宝来等人陪他去卫生所看伤兵,当他们到达时,整个卫生所都沸腾了。
李平刚醒过来的第二天,就拖着虚弱的身体到伤兵营中探望,大大出乎了所有伤兵和医护人员的预料。这样的行为在这个时代是很罕见的,伤兵们的激动也就可想而知了。
等知道李平刚刚去看过战死的兄弟,伤兵们就更激动了。
看着那一张张整洁的床铺、洁白的被褥、宽松的单人病床、干净的卫生和一个个穿着白衣的女护士,李平可以想像伤兵们的幸福。
这里条件虽然还很简陋,却胜在整洁和舒适,这估计是很多普通士兵这一生中住过的最干净、环境最好的地方了,比他们在军营中拥挤的高低床和大通铺可强多了。
这应该都是高蕾的功劳,反正那个半吊子赤脚郎中卫生所长是不可能知道这些后世最简单和最基本的护理常识的,他也更不可能知道还没出生的弗洛伦斯·南丁格尔,但高蕾却绝对知道。
南丁格尔出生于19世纪早期,她是一名英国人。
克里米亚战争时,由于没有护士且医疗条件恶劣,英国的伤病员死亡率高达42%。南丁格尔极力向英国军方争取在战地开设医院,并指出在克里米亚战役中,英军死亡的主要原因是在战场外感染疾病及在战场上受伤后没有适当的护理而伤重致死,真正死在战场上的人反而不多。
南丁格尔如愿担任克里米亚野战医院的护士长后,仅仅半年左右的时间就使伤病员的死亡率下降到了2.2%,要知道一直以来伤员死亡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都是很正常的事,这个成果就已经不是惊人了,而是极其惊人。也因此,南丁格尔被称为“克里米亚的天使”,并且因为她每个夜晚都手执风灯巡视,伤病员们还亲切地称她为“提灯女神”。
南丁格尔可以说是世界上第一个真正的女护士,也正是她,开创了护理事业。
因为知道南丁格尔,所以李平也就很清楚高蕾被伤兵们视作菩萨的原因。这次伤员的死亡率低,一是与此次战斗使用冷兵器和战斗烈度不高有关,二就是采用了划时代的护理工作。
因而,高蕾是真的离封神不远了。
曾经的军旅生活,让李平对护理和卫生工作的重要性相对知道的比较多一些,所以也更重视一些,这也是他坚持要设立这个此时还前所未见的机构的原因。
但以前的卫生所却令李平非常不满意,那个赤脚郎中所长不仅不具备任何医疗所的建设和护理常识,对他的有关要求也根本不去完全落实,甚至是不以为然。结果整个卫生所甚至还不如李平的普通兵营,拥挤在一起的床铺、杂乱的房间、只能说是不脏的各种用品…,李平就差没被气死了。
只是由于实在没人可用,由于暂时没有非常强烈的需求,由于军事训练初期的头绪太多,李平才忍了下来并打算等闲一些时在好好处理这里的问题,但更专业的高蕾来了。
虽然高蕾对卫生所的工作参与度并不深,但她的专业素养和洁癖习惯还是给卫生所带来了巨大变化,至少是比李平希望的更大的改变,李平只来转过两回后就再也不打算插手了。尤其是以前需要在卫生所养病的病号并不多,床铺自然也没几张,李平就更不怎么来了。
现在这里的变化比上一次李平见到的更大,即使是住满了伤兵仍井井有序,估计是高蕾已经全面接管了这里。
李平与每一个伤兵都一一握了手以示亲近,询问他们的伤情,勉励他们好好养伤。并恳切的许诺肢体健全的养好了回部队,缺零件的也都安排在保障营中养着,只要他李平活着,就保证他们有吃有穿。
伤兵们的情绪很快就被燃爆,很多人都激动得大哭,发着誓要始终追随李平。
对于李平这种后世的惯常做法,在这时代是很容易蛊惑人心的,毕竟若不是入了头头们的法眼,绝大部分古代的将领是不会直达底层去体恤伤兵的,更不会给他们提供这么好的条件,伤兵们的伤只要稍重一些往往就意味着放弃和死亡。
李平也被士兵们的简单和淳朴所感动,而一具具受伤的肢体又让他不禁想起那些战死的弟兄。那一个个曾经熟悉的人说没就没了,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他的眼睛很快就湿润了,而他的泪水又进一步感染了伤兵们。
旁边的宋宝来看李平的眼泪流了下来,并不知道李平真的是有感而发,还以为是李平戏做得足。于是,他也帮着腔说要给伤兵们加营养,并拍着胸脯保证要好好照顾那几个已不适合继续留在部队的伤兵,整个卫生所内的情绪更加激烈。
出了卫生所,眼看就到了午饭的时间,李平正打算和众人分别时,却看到高蕾一个人远远的站在一颗大树下百无聊懒的正玩弄着树枝。她本来也在卫生所的,刚才李平他们进去的时,她却只点了个头出来了。
李平略想了一下,让大家先走,说他要和高小姐单独说几句话,于是众人都识趣的离去,只有他的亲兵刘三和钱冬子在远远的候着。
树下的高蕾穿着一件浅蓝灰色的长袄,下摆露出不长的淡绿色褶裙,梳着简单的马尾辫。衣服非常修身,应该是改良的,配着她那1米7的苗条大个儿,显得整个人特别的高挑有气质。李平都怀疑她要是再长个儿,都可以去当超模了。
自从到襄阳后,李平和高蕾其实很少见面,两人的生活也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就是见面了,也往往都是好多人在一起,话自然也没说过几句。
高蕾早就注意到了李平,看李平走近,她站正了身体露出友好的笑容。
李平靠近后也微笑着打了招呼,想说些什么,却感到有些拘谨,曾经短暂接触中的情谊在经历了2个多月的淡漠后已变得有些生疏,而一想到这几日她和自己的亲密接触以及尴尬,李平又有些许的不自然。
可能是感受到了李平的拘谨,高蕾只是微微一笑,先开口关切道:“看你的状态真的好多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是的,好多了,现在感觉很好,确实好多了,非常感谢你。”李平有点语无伦次的回答,眼神却被高蕾的微笑所吸引。
也许是性子淡,也许是戒备心强,或者是他见得少,李平印象中的高蕾平时多冷着个脸,他很少见到她的笑容。但今天的高蕾笑起来真的很好看,配上这身典雅的古装,有一种高贵、秀丽的美。
而她嘴角上那已经消去了一些的泡更让李平感到前所未有的亲近。没错,李平觉得那些泡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美,反多了一些温馨的感觉。
看李平在那儿直愣愣的欣赏,高蕾奇怪的并没有不悦,她略有娇羞的戏谑道:“哎!看够了没有?”
高蕾表现出的熟络一下子再次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冲淡了陌生感。李平不好意思的傻笑两下,然后故意狠狠的又上上下下看了高蕾两眼,才说:
“你今天真是太漂亮了!笑起来真好看,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迷人吗?”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就是来说这个的?”高蕾抿嘴笑道。
“哦!不,不,我,我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没有你,我真的死定了,我不太会表达,但总之,特别的感谢,真的,谢谢你!”说着感谢,李平的目光却再次落回到了高蕾的身体,脑子不知怎么的就一下子想到了宋宝来谈到的胸罩。
高蕾敏锐的发觉了李平目光的落点,她心中无奈的骂了一句“这个混蛋”后,佯装生气的瞪着李平道:“要不要我给你转个圈儿?你再这样儿我可真生气了!”
李平窘迫极了,他赶紧收回目光并来回挠着脑袋道:“抱歉,抱歉。”心里却骂着自己这是怎么了?也不知是这年轻的身体激素水平太高,还是自己在这万恶的旧社会开始变得堕落了。
接着,他又没经大脑的就继续说:“他们都和我说了,我昏迷那几天,你急坏了,想了很多办法,一天一天的陪着我,亲手照顾我,我,我,我特别感动。真的,特别感动。”
李平的话让高蕾的脸变得有些发红,她的表情也不自然起来,她有些讪讪道:“他们的嘴真闲!你别多想,我们是一起的,我总不能看着你死吧!我是医生,救你是我的本职,我必须要尽力!”
对高蕾的表情变化,李平并未多想,他还以为她只是对李平的感谢不好意思,于是点着头接道:“对,你是医生,一个出色的医生。卫生所,你做的真是太棒了,我都没想到,完全出乎预料,你真是太厉害了,帮了大忙。总之,还得说谢谢,为我自已,也为那些受伤的士兵。”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那些护士们付出的更多?”高蕾也客气的说。
李平忽然有些恍然道:“哦,对了,那些女护士怎么样?没什么情况吧?这可是这个时代第一次女人干这种活,南丁格尔可还没出生呢?这么多伤兵,又伤到哪里的都有,免不得有一些深入的接触。你也知道的,那帮小子大多没见过什么世面,又很多是躁动的年龄,没有什么麻烦吧?哪个家伙儿不老实,你告诉我,我狠狠的收拾他。”
高蕾的脸一下子变得更红了,她没好气的说:“你也知道南丁格尔?我觉得女人只会让他们更加文明和注意仪表,而且那些女护士我选的都是…嗯…大多是嫁过人的,并且比较,比较开朗一些,她们能够应付一些…嗯…一些无意的唐突。这个,这个你就不用关心了,我会处理的。”高蕾越说越觉得别扭。
“他们到是老实!”李平听完随口嘟囔出一句,心里却又马上反应过来他自己好像才是丢人的那个。
“我看就只有你才不老实?”高蕾一下子气呼呼起来。
“我?”李平心里立时就虚了,气势也猛的弱了下来。
高蕾玩味的看李平在那尴尬的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如何接话,心中好笑极了。
李平一直给她留下的印象都不错。他明显有着较好的是非价值观,为人处事也很懂得分寸,谈吐也比较有修养,在他们这一群人中,她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与依赖。她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可能是女人特有的直觉吧!或者也许只是其他人都离她曾经的环境相差太远,她实在无法融入,李平也只能矮子里拔大个了。
“行了,别不好意思了,大叔。我收到你的感谢了,我很高兴。”高蕾再次微笑起来。
看高蕾终于又笑了,李平又接连说了几声感谢,然后却尴尬的不知再往下说什么了,于是就以还有事为由匆匆告辞。
高蕾本还想再说些话,看李平如此,也不好再说,只是看着李平不断远去的身影又站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