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窗下,院中,墙边
作者:上海大叔不是小K   说英雄是英雄之天下第一最新章节     
    晚风递入窗户,打油灯的火苗剧烈蹿动,像只惊慌乱扑的萤火虫。
    小珍忙伸出素手一掩,以防灯火熄灭。
    清冷的月色洒在小珍俏丽的鹅蛋脸上,显得分外清丽动人。
    她轻轻敛眸,修长的睫毛似蝶羽般起伏飞扬,剪动着犹如琥珀的瞳色。
    小珍低首凝神,专注的做着女红。
    那是一件黑色鹤氅,她知铁手素来爱穿玄色衣装。故而去春熙街口的“兴盛源布庄”选了料子和线缐,心想为他做件入冬御寒的厚装。
    小珍手巧,针线活好,裁剪缝补衣服可谓驾轻就熟。
    这几日她总是扶窗远眺,眸盼朝起,目送霞落。
    有时候,望着望着就跑了神,分了心,呆愣在原地,一看就是许久。
    她有心事。
    最近愈发明显。
    铁手离开神侯府,赶去河东路办案后,她就有种难以言表的情绪变化。
    茫然间,她的思绪中会浮现铁手的高大的身影,谦温的微笑。可不一会,他的轮廓渐渐变的模糊,不再清晰,笑容也逐渐消失,只留下怅然若失的自己。
    小珍感到害怕。
    心慌意愁。
    思念成疾。
    心病。
    游夏你还好吗?
    忽然,灯火闪动,小珍噫了一声,微蹙了蹙罥烟眉。
    淡淡的眉影,像一缕随风而化的轻烟,只留下浅浅的愁痕。
    小珍的食指让绣花针扎出个红点,艳艳的像一颗红痣。她神色一慌,将指尖含入樱口之中轻吮。
    此刻,她的心跳莫名变快,且隐隐作痛,犹如绣花针扎的不是手指,而是心房。
    小珍轻轻的抬起首,水波清澈的眼睛望向窗外,不禁打了个寒噤。
    夜空中,月如银饼,苍穹似墨。
    “游夏,你何时回来?”
    神侯府,小楼,院中。
    无情白衣如雪,目似星辰,坐在轮椅上仰望夜空。
    他的轮椅叫“燕窝”,自己正如同一只燕子静静地归了巢。
    无情是个性格孤僻的人,有时孤独的就像他发出的暗器没有依伴。
    因为他极少第二次出手,也无需第二次出手。
    不过他内心也有热忱的时候,特别是世叔,几位师兄弟,大石公,舒无戏,哥舒懒残,“大坑将军”舒大坑,六扇门里熟络的同僚,江湖上交好的朋友。
    戚少商也是其中之一。
    他一袭白袍,眉飞入鬓,负手沉思,剑如青龙悬于腰畔。
    剑名青龙剑,又叫“痴”。
    戚少商并不孤独,也痴过。
    他有英俊的外表,出众的才华,远大的抱负,显赫的声名,过人的魅力,还有一身的情债。
    戚少商既使不去欠下情债,情债也会来招惹他。
    他在无情身旁,一坐一站。
    无情静坐如雪松。
    戚少商傲立如鹤。
    二人都素喜白衣,且均有一股与身俱来的傲。
    静月,白衣。
    风孤寂,人痴情。
    无情痴情过吗?
    戚少商孤独过吗?
    那是他们自己才知道的答案!
    戚少商的衣袂飘飘,像仙鹤振翅,优美的让人忘却了他是独臂。
    无情的头巾飞扬,似白鸟穿梭翻飞,潇洒的使人忽略了他没有腿。
    或许是上苍太过妒忌二人,非要让他们失去些什么,经历些什么才罢休。
    戚少商忽然道:“神不知,鬼不觉”暗杀你的事,我知道了。
    无情淡淡的哦了一声,又说:怪不得他们最近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了无音讯。
    戚少商道:我让宋展眉和“鸽组”去调查此事了,想必不用多久会有收获。
    无情道:这两兄弟要躲起来,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找他们恐怕不易。
    戚少商道:除非他们离开京城,远离京畿路一带,不然金风细雨楼就有办法把他们挖出来。
    无情道:这个我信!如今在京城你们的势力越来越强,地盘越来越多,人马越来越壮,刑部都快要压不住这场子了。
    戚少商笑问:大捕头,此话是讽刺我们,还是夸奖我们?
    无情答:非贬非赞!近一个月来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两家人马,几乎把有桥集团的堂口和地盘吃掉一半,你们的动作好快。
    戚少商扬了扬眉毛道:江湖本就如此,不是你吃掉我,就是我吞并你。况且金风细雨楼要发展,是为了干大事,做好事。
    无情轻轻颔首道:嗯,我有所耳闻。京东西路秋收季遇到虫灾,济州,徐州,拱州,濮州受灾严重,你们联合发梦二党,天机,小雷门赈济了十五万两白银。早些时候,江南东路池州,饶州,信州水灾,又采购了大批粮食运往灾区救济百姓,这都是为民造福的善举。
    戚少商叹声说:大宋仍有许多地方的百姓苦不堪言,生活无以为继,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无情目光闪动,语气颇为无奈的说:这方面,我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戚少商坦然道:其实这一切是金风细雨楼大家共同的努力,否则凭我一个人也帮不上忙。
    无情默不作声,若有所思。
    戚少商又转了话题道:我很好奇是谁请动“神不知,鬼不觉”的,毕竟他们的价码相当高。
    无情兴趣盎然的问了一句:我倒好奇自己的价码是多少?
    “据我所知,”戚少商顿了一顿,竖起中指,无名指,尾指,接着说道:三十万两。
    无情嘴角勾起道:不是个小数目啊!
    戚少商又道:我所说的三十万两是一个人的报价,请动他们一共要花六十万两白银。
    无情怔了一怔,微笑道:有钱真好!
    戚少商也笑道:钱确实是个好东西,何况是数目如此庞大的巨资。所以我更想知道买凶的人是谁,敢主动找你大捕头麻烦的人,世间绝没有几个。
    无情悠悠然的道:那等下次“神不知,鬼不觉”再找上门,我一定帮你问问。
    戚少商低睨了轮椅上的无情一眼,莞尔笑道:那最好我也在场。
    无情揉着腹部,面露难色,似乎身子有些不适。
    戚少商瞧见,关切的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无情道:没事,可能是受了风寒,内腑有点小恙。
    戚少商问:要不要请温久违来瞧瞧?
    无情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不过我确有另一件事想请你和杨总管帮忙。
    “你说,我做!”
    戚少商回答的很干脆。
    无情道:我行动不便,又要坐镇神侯府,管辖京师治安。有件事希望你们可以帮我查一下。
    戚少商狐疑的问道:我知你脾性,向来不屑开口求人。是何事让你这位办案如神的大捕头犯难?
    无情迟疑了一会,又说:我想借助你们金风细雨楼的力量,替我调查家父盛鼎天,家母甄秀衣的案子。
    戚少商一听,眉头紧锁,沉吟了一会说:你想重启当年“十三元凶”参与的那桩灭门惨案?
    无情正色道:不错,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想去弄清事情的原委。
    戚少商问:那你可有收获?
    无情有点失落的摇头道:无论是刑部,大理寺,察院都找不到当年这宗案子的任何线索。
    戚少商思索了一下,疑惑不解的道:按理说,你父亲号称“文武榜眼”,还是皇帝亲封的朝廷命官,不该没有相关的档案,卷宗记录。而且那桩案子在朝廷,武林中都掀起不小的风波,不会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无情道:问题就在此处,所有与我父母有关的资料档案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留丝毫痕迹,简直就像是从未有过,发生过一般。
    戚少商想了一想又说: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极为重要,你心里始终有此心结。可案子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为何如今又想要去查呢?
    无情冷冷的道:因为我的直觉告诉自己,杀害双亲,灭我家门的元凶又现身了,而且还是冲着我来的!
    戚少商听罢,一时也没接话,而是在院中来回的踱步。
    月光照在他白袍上,像地面有一团移动的光束,折来折去。
    片刻后,他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无情,缓缓的说道:花重金聘请“神不知,鬼不觉”来对付你的人或许就是那个元凶,目的与当年“十三凶徒”的案子有关。
    无情道:其实之前这名元凶也派过其他人来杀我,比如“凄凉王”。
    戚少商说:我答应你。
    无情问:你愿意帮忙?
    戚少商笑道:我们是朋友,对吗?
    无情微微一笑,好看的让月色都妒忌的笑容。
    没过多久,戚少商离开小楼,他出门的第一眼就望见在墙角的顾铁三。
    顾铁三环臂抱胸,依靠在墙面打着瞌睡。
    但戚少商一出来,他立刻就醒了,就像狮子发觉有其他生物入侵它领地时,那种瞬间爆发的警醒。
    顾铁三当然是在等戚少商。
    戚少商也不会孤身一人来神侯府,毕竟他是京城的龙头老大,想要他命的人不在少数。
    不过保护他的人同样很多。
    戚少商走过去问道:你为何不进去,你们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了,进去打个招呼也好啊!
    顾铁三道:他一向对我有看法,何必进去找那不痛快呢?
    戚少商道:也是。听军师说,昨天“十七局坊”的事你都摆平了,还让“雷公电母”雷日,雷月吃了苦头。
    顾铁三道:我用的方式已经很礼貌了。
    戚少商道:你是指打掉雷日三颗牙齿,打断雷月鼻梁的方式。
    顾铁三迟疑了一下,反问道:难道还不够礼貌吗?
    戚少商微笑的点了点头道:非常礼貌!
    顾铁三撇了撇嘴角道:是不是我礼貌过头了?
    戚少商道:你的礼貌方式,我很满意。但说心里话,我更喜欢你不礼貌的方式。
    顾铁三思忖了一下道:我觉得做人应该要懂点礼貌。
    戚少商道:那是!和懂礼貌的人自然要讲礼貌,与不懂礼貌的人我喜欢用剑说话。
    顾铁三道:我喜欢用拳头。
    戚少商道:效果是一样!
    顾铁三苦笑道:希望不讲礼貌的人不要太多,否则我会很忙。
    戚少商哈哈一笑道:走吧!我们回楼里去!
    二人一前一后,往街口走去。
    “有王小石的消息传回来吗?”
    “没有!”
    话音刚落,戚少商与顾铁三已离开街口。
    然后街边悄然无声的出现十几人,行动犹如鬼魅一般,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他们都是金风细雨楼的精英“一百零八公案”。
    这些人也迅速的消失在街口,只留下空空荡荡的街面,冷冷清清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