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兄,我已与族中贾太爷说过,秋儿带秦钟过去族学。”贾珍又笑道:“昨晚儿说请你去府上吃酒,秦兄怎么不来啊。”
秦业自知贾珍为何事而来,哪里是为钟儿,明明是……但还是陪坐一旁不敢出声。
见秦业如此呆木,贾珍凹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直道:“有件好事要和秦兄商量,昨儿见到秦兄之女,实乃贤良淑德,我想……代犬子求娶。”
若不是昨日偶遇,怕是就要错过美人儿,如此天仙,销魂蚀骨,怎可落他人之榻。
贾珍越想越难耐。
“大人,小女前不久已与族中子弟贾芸定亲,大人来迟一步,下官不能与贾大人结亲,实属遗憾。”
秦业客套着推辞。
贾珍自然知道已定亲,昨儿他派赖管事去打听过,得知是贾芸,那个死了娘的旁支货。
可自己就喜欢这口儿味道,越是看他人之妻,越滋味十足,得不到的才诱人,趣味无穷。
“秦郎中,订亲退掉便是,我宁国府大门大户,都不嫌弃,你怕什么。”贾珍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好起来。
“亲事有婚书为凭,重在守信,怎能不受承诺,非君子所为,贾大人您也是知道的。”秦业越说越战战兢兢。
贾珍在宁国府享受半辈子,从没有不顺心的事,偏偏今儿在秦家婚事上吃了瘪,更加坚定他得到秦可卿的迫切。
衙门都察院都可使银子,那贾芸不过是西廊下落魄旁支,贾珍有十足把握让贾芸退婚。
秦业心中苦闷,他前几日看中贾芸之才,想这仕途绝佳,已经是最好的亲事,不曾想今日宁国府又来了。
虽为宁国公大族而心动,可若是损了读书人骨气,阿谀逢迎,岂不是太没脸些。
“贾大人,请喝茶。”秦业不知如何说,只得不断给贾珍倒茶。
秦业官场半辈子,因为守着自己原则,混到如今还是个清水小官儿,读书人的骨气是有的,此事没皮没脸着实为难。
见秦业不答应退婚,贾珍也不好撕破脸皮,毕竟自己今后还要和秦家结好事呢,但声音还是低沉几分:
“这件事我知晓了,不过秦郎中别忘了,你可就秦钟这一个儿,族学不是小事儿,贾芸那边有人去,到时你只管嫁女便是。”
秦业闻言,心中大惊,这些达官贵人的黑手段,他可是很清楚的,那贾芸虽中府试,可也经不起这般人物。
不等秦业答话,贾珍起身道:“秦郎中,府里还有事需处理,静候秦郎中的佳音。”
“贾大人慢走。”秦业面容悲戚,实在是让人为难。
贾珍回府,便听得贾蓉说了贾芸去年求贾琏给差事的事儿,当下轻松笑了起来:“既是这般,老爷我倒是不用使银子,到府里给他寻个差事,让他把婚书退了去。”
“老爷,贾芸……听二叔说,已是府试案首,只怕不好说话,还是先派人去探探口风如何?”
贾珍皱眉:“使银子?用不上,寻几个人去放个话,婚书要过来便是,倒时给点儿好处,就成了。”
听闻此,贾蓉谄媚道:“还是老爷厉害。”
………………
神京书院,棋亭。
两位老者对坐茶饮,其中一人穿着绯袍,头发霜白,正是神京书院院长苏墨白。
苏墨白,字山行,号山行居士,宣景五年,卸太师职,奉皇命掌神京书院教书育人,治学多年,桃李满天下。
青袍劲装,留小胡子的叫程广,兵法大家,喜好下棋,所著的兵法书籍为大景不少武将推崇,当今的两个皇子和公主就是经他传兵法。
但程广兵法始终差密侦司指挥使一截,可与冯唐齐名。
“常风这次府试未得案首,不过也是不错,我嘉奖了他。”苏墨白对兵法高手程广道。
噢,又是个不争气的。
程广心里的真话始终没出口,看着山野盛景,颔首抚须:
“昔日龌龊不足夸。”
院长苏墨白心中一愣,似乎回想到当年寒窗苦读之景。
“今朝放荡思无涯。”
这句听起来是,今日及第令人神采飞扬,兴致高涨。
但是程广需要及第吗,这句不符合他的身份,但是也算不得过分,抒情壮志雄心常有。
前两句说的是寒窗苦读,以往不如意的处境再也不足一提,今日及第令人神采飞扬,兴致高涨。
程广这种匹夫如何有这种心境?
院长苏墨白不再专注棋盘,抬头看向兵法高手程广,这两句可不是程广心境所能做出来的。
须是深切体会过寒窗之苦,才可有的,不过可以代表天下读书人。
程广见苏墨白微愣,挑衅般读出最后两句,掷地有声: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神京花!”
啪嗒——
苏墨白手中棋子落在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不远处的学生纷纷侧目而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神京花,绝!”
院长苏墨白拍桌而起,这就是天下士子高中时的心境!
程广看了眼道:“注意言行。”
“无妨无妨,这单单四句已经是惊为天人,寒窗苦读的心境刻画的淋漓尽致,这首诗可有名字?”
“问白守去。”
兵法大家程广保持老神在在,装作高傲,实际他也不知名字是甚。
“白守?白守何在?”院长苏墨白急烈问道。
“莫急,院长注意言行。”程广笑容扩大开来。
待白守过来,院长苏墨白已收复情绪,笑容满面道:“白守,这首诗可是你做的?”
白守摇摇头。
“那是谁?”
“今年府试案首,贾芸。”
院长苏墨白和兵法大家程广忽然沉默下来,不是自家学生写的。
大景重文轻武,大儒皆以名师出高徒而得意,以读书种子为傲,有文采的学生几乎都被神京书院和国字监而收。
他们以培养大儒而得趣,能让他们青史留名。
不曾想,非神京书院学生,竟也作的出来,倘若这首诗能够传播,也会被文人传唱的。
此等佳作,有机会可见见那人。
“他在哪个书院求学?此等人物老夫竟没听过。”
完了,若是被院长知道我与无名无书院的贾兄结交,怕是又要呵斥我交友不慎,白守结结巴巴道:“贾兄不喜繁华热闹,他性格淡泊,独自做学问。”
白守将放榜那日,他和魏常风与贾芸相识,如何看到这首诗的经过,挑选性告诉了院长苏墨白。
“书后写的?那书呢?”程广追问。
“常风清早已经去送还了,也到了该回书院的时辰。”
竟是如此少年之才,简直是枚读书种子……苏墨白心中有想见之心,但又端着架子道:“噢。”
“如此大才,还在习武,改日你带老师去看看。”兵法高手程广说道。
端架子的苏墨白瞪着眼睛,这个无耻匹夫,这是要抢人,做神京书院的读书人岂不更骄傲,做什么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