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汉话的俘虏悟出贾芸的意思,眼中不禁露出恐惧的神色。
贾芸冷冷道:“你决定了么,我并非一定要知道,我们的人马可以自己去查的,我耐心有限,不会给你们第二次机会。”
眼看贾芸将手中的木闩换成拇指粗细的铁棍子,拖出一倭寇,命人将捆成大字的木头,与倭寇绑好,从脚掌开始砸起。
“呀——”
“啊——”
惨叫和哀嚎不停,倭寇头上的汗水如豆般往下滴。
曾以折磨杀人取乐的俘虏终于忍不住大叫:“大人,我全招,我全招,只求您饶我痛快死。”
说汉话的俘虏将知道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他的情报除了如何混进城中埋伏,与浙江双屿岛的海贼勾结谋取盐船外。
最有价值的便是东瀛今年受海浪袭击,许多东瀛武士纷纷结伴,前往东南沿海抢掠。
这次从象山登岸的就是常与浙江岛屿的海贼有关系的,他们乔装打扮成汉家百姓混进城里。
准备与外面攻城的倭寇里应外合。
倭寇加海贼前前后后共有百人,都是分散流窜的,而大景的水师目前也没有出海围剿的实力。
因而这些东瀛浪人趁着自己有一身武艺,结伴掠夺盐船。
他们并不是单独的,而是和盐商官员勾结,每年牟取巨大利润,名单是个叫浪里鬼的汉人海贼带着。
浪里鬼这次并未进城,而是和攻城的倭寇一起在扬州周边府县,他们准备攻下扬州后,便往金陵,徐州等地去。
贾芸再次问起他们的路线时,其中有不少是大景的官员组织走私盐,以及铁茶等交易往吕宋,南洋,东瀛等地。
这条路线途径各海贼所在岛屿以及倭寇藏身之点,藏在双屿岛中。
这些贾芸都暗自记下,如今要找到那个叫浪里鬼的海贼头子,将上面参与包庇私盐的官员名单找出来。
另外之前扬州的司员托自己带给卫常的图纸里有几条海图,可能与这些线路有关。
贾芸暗暗记在心中,宁国公主交代的事情不能马虎,如果这件事办成,以及升官加爵也极有可能。
扬州城混进倭寇,都因那些汉人海贼打掩护,经过这次教训,城门内外查守十分严。
城西,山茶花丘。
初冬十一月,茶花开的茂盛,大景江南比江北湿热,下了雪后,茶花便陆陆续续开放,一直要到春,是除了梅花开的最好看的。
贾芸翻身下马,脚踩在一朵粉色山茶花上,大步往战死的将士身边去。
这两年,许多为国而死的将士,连抚恤也被克扣,不少的军户逃的逃,死的死。
辽东漠北更严重,内帑都快要掏空了,可边军的粮饷依旧拖着。
贾芸不敢想,这样将士都吃不饱饭的日子里,谁还愿意卖命为朝廷。
据说逃走的的将士,边关和卫所都不敢上报朝廷。
打了败仗,朝廷惩罚上面的官,那些官又来克扣边军的粮饷,欺的就是他们告不上去。
心怀莫测者,常与将士煽风点火。
陛下修道宫,养成百上千的白净道士喝香茗,**细粮,睡得是锦缎,穿的道袍也是一年十二身,各种祭祀规格都有。
且看这些将士,穿着破甲,拿着连倭寇都不如的兵器,能打赢才怪了。
马和骡子负重物,按理要给豆饼三升,和干草一束,麸皮二斤,但是前几日贾芸看到骑兵的马毛色不好。
询问才知,原来是连干草,麸皮都没有,更别说稻草,他们夏日都是去割鲜草。
爱自己战马的,省一部分口粮给马吃了。
这就是朝廷不作为,被蒙蔽,一心修仙求道的成果。
若是这样的皇帝,长命百岁才是百姓和景朝的灾难。
贾芸并不是胡言。
今年冬天,会有大波倭寇袭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缺衣少食自然是不要命的来抢大景东南沿海府县。
贾芸走到公墓基处,正按照记录的牺牲将士对着名单,这事他跟冯唐说过了。
到时候上报朝廷,记功抚恤,该如何就得如何,不能让人白死喽。
被倭寇杀死的百姓盖着白布,雪花飘飘洒洒,贾芸看见光秃秃的土堆觉得凄惨,便朗声道:“去采些白茶花,放在四周。”
魏豹道:“我这就去准备,那几个倭人也处理了。”
且说山茶丘另一侧,林如海带着人葬死去的盐兵和自家几个奴才。
林黛玉坐在马车里,对自己丫鬟雪雁道:“奶娘王嬷嬷惨死,你们今儿不叫我去,明儿可就见不着了。”
她越想越伤感,也不顾十一月的寒风凄冷,独自坐在马车边儿,悲悲戚戚低哭起来。
林黛玉绝代姿容,具稀世俊美,不远处的林如海听闻,想起妻来,独留这个孩子,不忍再听,道:“叫雪雁寻个披风,请姑娘过来。”
看到被白布遮盖的奶娘王嬷嬷以及几个看家护院的家奴时,林黛玉攥紧帕子,哭的梨花带雨。
今年气温怪,茶花开的早,也是奇景,林如海向来宽纵林黛玉。
怕她哭着伤身,宽慰劝解几句让雪雁陪她去无人的山茶园走走。
林黛玉带着雪雁在山茶园走,年纪尚小,身姿单薄,在茶花里,显得十分俏丽。
还未转过坡,只听茶花林子,一个穿着青色袍子套着锁子甲的人,正背着身子说话。
几十米外,贾芸道:“再摘些,这些我用袍子兜着拿过去祭。”
魏豹道:“是,二爷。”
林黛玉心想道:这茶花今年开的算是独特,怎么还有臭男人采它,看来是个狠心短……
刚想到短命几个字,那边儿贾芸转了过来,林黛玉见是倭寇攻城那晚的杀倭之人,论辈儿要喊自己姑姑的人么。
这边贾芸采了一兜白茶花,只留下其他颜色的,看到不远处的林黛玉时愣了愣。
便朝着她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可巧林黛玉歪着头看他,揪着帕子道:“你且站住。”
贾芸站住道:“林姑娘有事?”
“好好的花儿都被你糟蹋了,地上这般多,不捡,非要采枝头的。”
林黛玉想起自家妈惜花的很,从来不舍的落花被人踩。
“地上的是脏的。”贾芸道:“找不到纸花祭,便采白茶花。”
林黛玉听见这话,倒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儿,但眼也不看他,蹲下身从薄雪里捡起蔫儿的茶花,道:“它怎么不干净了,它比有些人儿干净多了。”
说着用帕子包起来,道:“纸花不行么,非要真花,雪雁,告诉老爷,让他从城中丧葬铺买些纸花,不然这白茶可要被臭男人采光了。”
雪雁点头:“姑娘,我这就去。”
过了会儿,雪雁归来道:“姑娘,老爷让人去买了,让给墓地所有坟头儿都买呢。”
贾芸听到林如海让去买些祭祀的纸花给墓地,又想起红楼中黛玉葬花的典故。
便把那花儿兜了,走过去放在一处石头道:“即有林御史买纸花,最初我是挑方便采茶花,现在便葬了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