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踏雪一直期待着杨臻所说的另外有事要办到底是什么,以至于直到三更半夜都没能安抚自己睡下,便干脆悄悄摸出门去找杨臻问个明白。溜进杨臻房中之前他还好奇屋里亮着灯火,进屋之后却被吓了一跳。
“我的个亲娘咧……”他贴在门板上盯着屋里光着膀子背面照镜子的杨臻说,“美成什么样值得你大半夜这么欣赏?”
“你也知道是半夜?”杨臻扯来中衣披上道。
“等会儿!”鸿踏雪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两步上前一把抢走了杨臻的衣裳,总算看到了杨臻后肩上的东西。“嚯!”鸿踏雪箍着他不让他动弹,“啧啧啧,哎哟喂……”早就有所耳闻的温家秘密终于被他看到了,他也确实赞叹不已,哪怕这已不是一副完整的画。杨臻右侧肩胛骨下方有一道竖立的剑痕,鸿踏雪只是看一眼幻感有些呼吸困难。
“看够了么?”杨臻问。
鸿踏雪晦涩地笑了两声,贤惠地给他披好衣服:“不好意思啊,没见过……”杨臻转身系衣裳时他又瞄到了正面胸口的剑痕,更有些喘不动气了。“不得不说,”他迷蒙又混沌的脑子挣扎着想说点什么掩饰尴尬,“大小姐吃的是真好啊……”
杨臻把脸转向他臭着面色道:“我能掐死你么?”
鸿踏雪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句什么后了当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对不住对不住!你就当我梦游吧。”
杨臻极其不想理他。
鸿踏雪眼看杨臻便要动手把他请出去了,赶忙说正事:“别别别,告诉我你想让我跟那个老鬼干什么,你不说我睡不着!”
杨臻被气笑了,找出两块夜牙玺扔给他道:“给它找用途。”
鸿踏雪被撵出来之后反而因杨臻的话更加兴奋,回屋围着桌子转圈,好不容易熬到破晓又兴致勃勃地跑出来。
无人知晓间,三人再次进入了玉虚之内。
鸿踏雪精神头十足地前头开路,其后的杨臻和徐枢却哈欠连天,杨臻他知道,也不好意思再调侃,徐枢就另当别论了。“怎么了徐老头?不是说上了年纪的人觉少吗?”他似乎忘了自己与徐枢初见时便被后者扎了个对穿。
徐枢懒得理他。这里是高山雪原,虽说是天色见亮,实际上时辰却甚早,被鸿踏雪闹起来之时他并未眠下多久。
岔路时,鸿踏雪不敢再轻易迈步,转而跟在杨臻身后继续絮叨道:“刚才进来的入口是上次陪那俩老神仙出山的那个吧?我怎么感觉现在走的路跟之前走过的不大一样呢?”
“入口是那个入口,路有一部分是我之前走过的路。”杨臻道。
“一部分?”鸿踏雪虽跟在杨臻后面,但闭塞狭窄的甬道中再细微的滴水落粒声都能令他心惊肉跳,前行许久之后他才彻底相信杨臻领的这条路真的没有先前那些吓人又要命的凶险机关。心庆侥幸之余,他忽然明白了昨晚半夜杨臻对镜自照是为何。“老杨,你真能记得住那些路吗?”他问,“我知道你脑瓜子好使,你身上的花纹儿也精致得很,那么复杂的玩意儿当地图是不是有点夸张啊?这黑咕隆咚的羊肠里,不知东西南北不知日月时辰,你真能记得住?”
“谁知道呢。”杨臻没有其余的回答。
“你又这样!”鸿踏雪突如其来地聪明了一下,“你该不会是……记我的仇,专门把我拐进来打算把我撇在这儿吧?”
杨臻一声似哼似笑:“竟然被你看破了。”
徐枢被他这句玩笑彻底提起了精神,鸿踏雪却当了真害了怕,挂到杨臻身上耍赖求情不肯下来。杨臻也有法子对付他,周遭有限,他只消稍稍一抬肩膀就送鸿踏雪以头撞到了道顶上。鸿踏雪狼狈地下来后仍不肯放弃求饶,杨臻却拉着他往前一送,他以为杨臻要把他塞进山沟石缝中,哭爹喊娘地抱着杨臻的胳膊不撒手,徐枢却举着夜明珠超到了他们前头。
鸿踏雪这才发现前头已是一块颇为宽阔的地界。
“那是块碑?”他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
“肇国八年……”徐枢轻念碑文的声音越来越颤抖,他识得老城主的字迹,直到读完都觉得不可思议、恍如隔世。
杨臻吊了吊嘴角,能找到这块石碑就证明他能在玉虚峰找出一条众生路。
大毛从另一条甬道中窜出来,蹭在杨臻腿边乖乖叫,杨臻摸着它的脑袋问徐枢道:“徐枢对这块碑有何打算?”
徐枢思绪甫定,看向他问:“这就是你之前说过的……”
杨臻拍了拍大毛的头道:“正是,也从前找到鲲游的地方。”
鸿踏雪凑上去看了片刻:“不会吧,这真是千机君的手笔?”
“开山辟路,这块碑留在这里难免会被日后来搬运金银的人看到,徐叔可想将其遮掩一下?”杨臻问。
徐枢跪在石碑前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碑文刻痕,哂笑道:“没什么好遮掩的,是独夫民贼还是丰功伟绩我们心知肚明,无所谓旁人怎么议论。”
重回玉虚深处的石门时,鸿踏雪又一马当先地跃过了裂隙,在石门处里里外外查看了多遍,依旧没发现有什么能放置夜牙玺的地方。
三人在金山银山中转了几圈依旧没有什么收获,鸿踏雪不甘心,又跑到外面去搜寻痕迹。徐枢不免有些怀疑:“有没有别的可能?”
杨臻与他同立于金银中思索,如果是他,如果真有在千机君父子看来重于这些金银的东西要藏,那么这些金银诱惑正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之法,而为了抵消多余的顾虑,夜牙玺也应该在石门在就得用,否则便是授人以柄,教着后来人多想一步。石门只是一扇门,那么机巧就该在……
“老杨老杨!”鸿踏雪在外头吆喝。
二人出去后只见他凑在石门在左边的一堆高低不齐、拔地而起的石堆前端详。
“你看这里,”他指着一根大半个人高的石锥上半端道,“这里是不是有一条切割痕迹?”
确实如他所说,石锥顶部一尺半的位置有一圈平整的痕迹,因被尘土与苔藓覆盖着,所以极难辨认。他发现它之后并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里头藏着什么能要他命一百二十遍的机关暗器。
这样的设置徐枢自然一眼便明,直接上手箍住割痕以上的石锥顶部施力向右一拧,然后便把石锥顶端掀开取了下来。
“哟?”鸿踏雪谨慎地凑上去看了看,去掉石锥帽的地方有个方形凹槽,他好不激动,掏出两块夜牙玺合在一起,征得徐枢和杨臻的肯定后将夜牙玺放了上去,果然严丝合缝。
夜牙玺入座之后便微微下沉了半分,随后石门后传出了一阵砖石摩擦的声音。他们跑过去时,一方长三尺余宽二尺欠的箱子已被锁链吊着从洞顶放了下来。
“我就说还有宝贝吧!”鸿踏雪蹦过去抽出发簪中的家伙便要开锁。
“这会儿不怕有玄机了?”杨臻问。
鸿踏雪确实紧张了一下,但他手太快太麻利,锁头已经被他撬开了。已然如此,他也不管那些了,干脆地掀开了箱盖。
“什么嘛,全是羊皮书?”鸿踏雪撇嘴。至此,其实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期待看到什么了。
徐枢拿出一卷解开看了几眼,几乎是一整张羊皮的长度,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他递给杨臻道:“是些武学功法吧?”
“几年前跟昆仑门人进来时,风轻大哥也在一条甬道中得过一块羊皮书,看样子似乎跟这些的做工一致。”杨臻草草看了三行后却不禁诧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