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马瞥了关寒云一眼。
但这家伙古怪的神情稍纵即逝,脸色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我始终觉得关寒云不大对头,但具体哪里不对头,却又说不上来。
萧总挺着大肚子,快步走了过来,无比兴奋地问道:“这东西能卖多少钱啦?!”
这就是商人。
他首先考虑这东西的价钱,而不是物品的价值。
我回道:“初步估计在四五十万,具体多少到时鉴定小组会给出一个价格。”
旁边那些工作人员闻言,纷纷惊叹一枚小小银币竟然会值这么多钱。
但萧总听完之后,神情却若霜打了的茄子,哭丧脸回道:“毛毛雨啦。”
魏峰赶紧吩咐人将西王赏功币给包好,专门放在了另外一个箱子里。
关寒云听完价钱之后,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转头对萧总解释:“我也略知道古钱币价格,玩西王赏功这种古钱币的人实在太少,如果要出手,顶多也就是十来万。再扣除拍卖行的鉴定费、服务费、宣传费,最多卖个五六万。萧总,你千万别信他信口开河地报价。”
我顿时有一些糊涂了。
关寒云到底是在降低萧总的心理预期,还是希望他血本无归?
怎么硬生生把西王赏功价钱贬低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这完全不合常理。
关寒云是萧总带来的鉴师,抱古轩里面若遗有真品,降低了损失,他理应像萧总一样感到非常高兴才对,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绪。但他从一开始,好像就摆明了坚定态度,认为里面没一件真品。
没有真品,顶多就是诈骗金额成立而已。
对萧总、对他,好像并没有半毛钱的好处。
时间已到了中午,店里面货物清点已经接近了一半。
要说抱古轩里面的东西全都是假的,也不是。
上午清点的上百件货物当中,倒有十来件是真的,都是一些小玩意儿,粗略估计,价钱也有两百来万了。
魏峰直皱眉:“看来左老板逃得实在太匆忙,这些小玩意儿竟然都还来不及带走。”
我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关寒云的表情变化。
每当我筛选出真品并报出了大概价格的时候,这货的神情就像被割了肉一样疼,而且,他还不时张口予以否认,恨不得将这些真品贬得一文不值。
十二点左右。
魏峰叫人送来了盒饭,大家就坐在店里吃。
乘关寒云上厕所的功夫。
我问萧总:“萧总以前是做什么生意的?”
萧总用筷子拨弄着盒饭,显得索然无味,回道:“年轻时干车皮啦,后来倒一些时令货,但这些东西受政策影响大,去年开始折腾古董。原来一直让关先生帮我弄一些单品,半年时间也小赚了两百来万。这系第一单大生意,我全部家当砸了进去,谁知道扑街扑死啦。”
我问道:“你怎么会认识左老板呢?”
萧总回道:“在澳市赌场认识的啦!他输了钱,在门口卖青花罐。后来我观察了他很久,他每次输钱都在门口卖古董啦,我也从他手上买了一些,还都是真品。关先生就怂恿我去盘他的店啦,谁知道他是一个大骗子,顶他个肺!”
我又问道:“关先生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你的?”
萧总回道:“去年年底啦,他的眼光灰常棒噢,小半年时间就带我赚了几百万啦。我非常相信关先生,他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必须尽快打钱定下这家店,本以为这一笔生意至少赚几个亿啦,哎……”
这个时候,关寒云上厕所回来了。
我没再吭声了。
众人吃完饭,继续开始工作。
我直接不再进行初步筛选了,粗粗地瞄了一眼,故意说道:“剩下的货全是赝品,统一拉到金域酒店,等鉴定小组看过之后,直接出具鉴定证书,再全部交予萧总来处理。”
萧总闻言,顿时大惊失色,立马拉着我的手,颤声问道:“苏先生,唔可能吧?!”
我点了点头。
萧总如遭雷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无比蜡白。
关寒云过去拉萧总,但他的嘴角却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喜色。
这关寒云绝对有问题!
我给肖胖子发了一支烟,让他跟我出门口抽烟透气。
眼见四处没人。
我对肖胖子说道:“等下你悄悄跟魏峰发信息,让他找一个借口离开,立马去移动公司查一下关寒云的手机号码,看他与抱古轩左老板的联系情况怎么样。”
肖胖子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啥意思?”
我回道:“我怀疑关寒云与左老板在做双簧局!”
双簧局是古董行当一种非常隐秘的骗局。
从之前关寒云的反应以及萧总的阐述来看。
我严重怀疑,关寒云与抱古轩左老板一伙的。
左老板先营造出赌博输钱的古董店老板烂形象,引起萧总这个傻大款的注意,关寒云从旁边敲边鼓,怂恿萧总去盘店。等钱打过去之后,在即将验货接店的当口,左老板突然带着店里面的真品跑路。
这样一来,店内的古董没任何损失,三千万全部骗到手。
之所以要在店内故意遗留一些真品,主要为了迷惑公家,营造出仓惶逃跑来不及收拾的假象,让公家将目光全聚焦于左老板。
当然,这些遗留下来的东西,如果被鉴定出来是假的,萧总肯定会全当成废品来处理,关寒云可以偷偷地尽收囊中。即便是鉴定出来真品,到时怎么卖、卖给谁、到底能卖多少钱,萧总也一定全权委托关寒云去办。
等于彻底吃干抹净。
要不然,我完全无法解释两个情况。
第一,无法解释为什么关寒云会极力怂恿萧总千里迢迢来盘抱古轩,并催促他尽快打钱。盘古董店不是盘水果店,没有长达几年口碑考察以及圈内信得过人士保荐,没人敢动,更不用说跨界经商之人。
第二,无法解释为什么我每说出一次真品的大概价格时候,关寒云总是费尽口舌贬价。夸货是路人,贬货才是收货家。一再贬货,只能证明他想低成本接货。
肖胖子皱眉道:“你这猜测,也太天马行空了吧?!”
对他来说确实天马行动。
但古董行当各种局,我实在见太多了。
一种强烈的第六感,逼迫自己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我将烟头丢地上,用脚踩灭,回道:“仅仅只是猜测而已。关寒云跟着萧总时间才半年左右,如果电话查出关寒云与左老板在半年之前就曾有频繁联系,双簧局基本实锤。”
肖胖子回道:“明白。”
我们重新进店。
一会儿之后。
魏峰看了一眼手机短信,说道:“局里叫我去办点事,苏先生,麻烦你在这里照应一下。”
我点头说好。
仅仅过了半个小时。
魏峰脸色沉若深潭地回来。
他在门口冲我招了招手。
我出去之后。
魏峰低声说道:“兄弟,你立惊天奇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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