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禧哭了好一会儿,才缓和了情绪,从地上站起身,冲着后面那些服务员说道。
“看鸡毛看啊?!”
“男人伤心欲绝不行吗?!”
“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骂完之后,他一抹脸庞,双手搭在我和肖胖子的肩头:“兄弟,咱们吃饭去,这一页特么已经揭过去了!”
现在也确实是傍晚了。
我们找了一家饭店,吃魔都本地菜的。
但实话说,厨子水平还不及许清的三分之一。
夏禧先端起了一杯酒:“苏子,今后你就是我的爷了!”
“这一波可算救了我!不然等哥们兴冲冲跑去了韩城,身上没一毛钱,人也找不到,苦练泳技偷渡回国,那几个家伙还在国内数钱乐呵着呢。”
“以后在魔都,我夏公子就是你枪,指哪打哪儿!”
讲完之后,他一口干了。
酒过一半,夏禧喝得有点多了,又开始情绪低落起来,嘴里喃喃地说道:“毁了呀,彻底毁了呀……”
肖胖子看不惯了。
“你也是在魔都叫得上号的人物,女人没了再找呗!”
“刚才还说这一页揭过去,咋特么又开始娘们唧唧了!”
夏禧罢了罢手,回道:“老肖你不懂。”
“我在咖啡馆哭了一场,等于给那女人哭丧了,以悠扬的哭声祝福她早日投胎,然后被堕胎。”
小竹闻言,忍不住“噗呲”一笑。
我寻思这口才可以。
丢人显眼哇哇大哭,被他这么一解释,还整得挺带喜感。
肖胖子嘴里嚼着花生米:“那你说啥毁了?钱一分钱没少,虽然你还没跟她上床吧,但手牵了、嘴亲了,难不成她有口臭,你吃亏了?”
夏禧闻言,突然一甩筷子,将杯中酒再次一口干了,焦躁无比地说道:“我逃不去韩城了!”
“老山鸡这个王八蛋,又要继续掐我脖子了,老子快憋屈爆了!”
肖胖子问道:“你说什么?”
夏禧开始向我们解释。
打三年前开始,魔都拉洋片之人,其实基本都被一个人给控制,此人外号为“老山鸡”。
这家伙势力非常大。
拉谁的洋片、用什么拉、多少收益,全由他来统一分配。
谁要是敢不听,废人。
甚至,废家人。
想离开,更惨。
几乎没人敢惹老山鸡。
但夏大公子敢!
夏禧脑瓜子灵活,知道自己目前的实力跟老山鸡对抗不了,干脆主动接受他的招安,暂时屈从于老山鸡,听他安排做事,实则暗中在圈人,企图有朝一日扳倒他。
由于夏禧拉洋片技术一流,人脉又广,很快就获得了老山鸡的信任。
魔都诸多事务,全交给他打点。
但老山鸡做事狠毒,毫不讲江湖道义,夏禧恨不得立马将老山鸡给彻底掀翻。
可就在准备动手的时候。
夏禧放弃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这个能力。
不是老山鸡多厉害。
而是夏禧发现,老山鸡背后的菩萨实在太强大了。
按夏禧的原话,简直令人胆寒。
肖胖子问道:“什么菩萨?”
夏禧回道:“不现真身、没有法号、不知庙宇。”
“唯独一个代号,老司理。”
我手中夹菜的筷子猛然一顿,脑瓜子顿时嗡嗡直叫。
这个老司理,是不是就是四君家当中的老司理?!
肖胖子和小竹并不知道四君家之事,对老司理这三个字毫无概念。
尽管我心中已经波涛翻滚,但不露声色,夹了一块东坡肉,细嚼慢咽,继续听着。
肖胖子皱眉问道:“老司理?他怎么强大了?”
夏禧又眯了一口酒,说道:“这么说吧,老司理有三大特点!”
“第一,庙堂走卒无不臣服。无论电视上那些侃侃而谈的专家学者,还是下面盗墓铲地皮的贩夫浑人,不少人全靠他赏赐的饭碗吃饭,渗入国内古玩圈骨血的庞大人脉网络。”
“第二,制赝作伪遍地黄金。制赝、鉴赝、销赝一条龙,往少了说,国内古玩圈百分之五十具备规模的制赝品企业、作坊,几乎都是老司理的产业。”
“第三,国粹珍宝毁之无量。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不少好东西,被他那些手下贩夫走狗,大量弄往了国外,数目简直触目惊心。甚至,进了展柜的‘神货’,他都能用赝品替换,将真东西送到国外。”
“一句话来说,这老王八蛋简直是古玩圈的惊天大蛀虫!”
第一次。
仅靠别人嘴里描述,我竟然对一个人产生心惊肉跳之感。
不管这个老司理是不是四君家中的老司理,若真如夏禧所说那么牛比,此人继续再活若干年,祖先留下来的璀璨文明遗宝,将全部毁于一旦。
肖胖子问道:“不对啊,老司理手下的老山鸡不是拉洋片头头么,输出国外难道不全都是赝品?”
夏禧反问道:“有区别吗?!”
“他让手下拉洋片卖赝品赚钱,也一样让手下卖真品赚钱!”
“人鬼通吃,才是天下大妖!”
肖胖子:“……”
我说道:“你接着说。”
夏禧叹了一口气,继续向我们解释。
老山鸡的层次,连老司理的大门朝向哪儿都不清楚,但他却依然能把控着魔都拉洋片市场。
面对如此势力,夏禧根本不敢动。
夏禧从事古玩行当,梦想其实非常单纯,就是卖假货给洋人,为国争光。
但后来发现,在老山鸡手下做这事,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毕竟,老山鸡服务的是老司理,老司理却是典型惊天窃国大盗。
夏禧无论做什么,无非在为老司理构建的大厦添砖加瓦而已。
他觉得又恶心又气愤又憋屈,既然扳倒不了,就想办法退出。
但人一旦进入了老山鸡的圈子,根本不可能退,何况像夏禧这种左膀右臂的骨干。
哪怕你到天涯海角,都会有老司理的人在盯着。
要退,除非死。
毕竟,你所掌握的秘密太多了。
这个时候。
夏禧突然遇见了金茹真。
他跑过去告诉老山鸡,自己正在拉金茹真这个大洋片,时间要很久。
老山鸡对他没任何起疑。
事实上,夏禧最初还真是这样想的。
不是拉金茹真金钱的洋片,而是拉她身份的洋片。
夏禧之前的设想是,借着金茹真为跳板,当上韩城女婿,从此离开魔都,前往韩城生活,在取得了韩城籍之后,再离开金茹真,回到国内,找一个不受老司理控制的偏安角落,继续拉洋片。
可命运弄人。
夏禧却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这个姑娘,萌生了在韩城终老的念头。
但这个姑娘却是一个骗子,也不是韩城人。
原为做局人,奈何局中行。
啼笑皆非。
回到原点。
这家伙刚才在咖啡馆大哭,是为了一段付出真心被狗吃的感情。而在这里唉声叹气,则是为自己终究没能摆脱老山鸡而不甘哀叹。
“不说了,哥们再想办法!”
夏禧又喝了一杯酒,双目猩红。
听完之后。
我觉得必须立即确认一件事。
夏禧口中的老司理,到底是不是四君家当中的老司理。
我说道:“大夏,有一个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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