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敬心中长叹。

    他其实还有话不知道该如何向眼前的崇德天皇讲。

    藤原圣子在传书中明确说了，她已经被燕皇纳为皇妃，她会不遗余力在燕皇面前求情，为藤原家争取最大的退路。

    而她与崇德的婚事，自然也就因此而作废。

    藤原圣子在书函中再三劝告藤原敬识时务，出平安京归顺燕军，以免燕皇屠灭平安京。

    但心高气傲的藤原敬，岂能不战而降。

    再说若是将平安京和天皇拱手让给燕人，东瀛就等于是灭国。

    此刻正率三家联军在九州岛与燕军血战的父亲藤原忠通及藤原家数万兵马，岂不都要沦为牺牲品。

    所以藤原敬在进宫面见崇德天皇时，就已经布置了周密的守城计划，准备死守平安京，固守待援。

    藤原敬正与崇德议事时，突感大地震颤，马蹄轰鸣声如同天边的闷雷一般由远及近，藤原敬面色骤变，知道燕军已经开始兵临城下，他再也顾不上与崇德继续讨论圣子的事，匆匆将藤原圣子的传书递给崇德，然后就狂奔出宫，率禁军直奔城楼。

    崇德面色惊惧，当他阅罢藤原圣子的传书之后，面上就不由自主浮起一抹深重的羞愤之色。

    作为东瀛天皇，他的未来皇后，却被燕皇强纳为妃，崇德仰面悲呼，忿忿回了寝宫，关紧门户，在殿中嚎啕恸哭起来。

    其实他对藤原圣子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只是关乎他天皇的权威和颜面。

    宫外的东瀛权贵们听着宫内传出的天皇的痛哭流涕之声，面上就变得更加惊惶，这些人纷纷率各家武士直扑城楼。

    在这种危难关头，没有几个人会去考虑天皇的安危。

    甚至于，整个平安京内的人几乎都登上了平安京的城楼，而诺大的东瀛皇宫中，一片死寂无声。

    就连天皇身边的仆从宫女等人也都开始偷偷收拾行囊，准备逃离平安京。

    ……

    红日高悬。

    庄严肃穆的平安京城墙高耸，巍峨壮观。

    王霖在马上轻笑一声，环顾藤原圣子道：“朕倒是没有想到，你们东瀛人的都城，竟与我大燕城池一般无二。”

    藤原圣子面色复杂，轻道：“回陛下的话，平安京仿照隋唐长安所建，据说当年的工匠有不少都是来自中原。彼时，我东瀛遣唐使每年都会千里迢迢，横渡大海，前往汉土。”

    王霖淡然道：“你们东瀛的文字、衣冠、风俗人情，说白了都是受中原文化的影响，没有华夏文化，你们东瀛人至今想必还在茹毛饮血，只是后来你们东瀛人便妄自尊大，不再向中土称臣。”

    藤原圣子缓缓垂下头去。

    对燕皇的话，她实在是无可辩驳。

    她不能否认，东瀛人受中原的影响巨大。

    他们曾一度以中原为上邦，自称藩属。

    然而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隋唐以后，中土没落，中原王朝式微，东瀛人渐渐就不再将中国放在眼里。

    王霖抬头望向平安京的城门楼上，见东瀛军旗猎猎，四面城墙上都有东瀛兵马在严阵以待，而正中的朱雀门城楼上，更是有密密麻麻成群的东瀛人远眺着城下的燕军军阵。

    王霖很清楚，以东瀛人的本性而言，若想让东瀛人不战而降几无可能。

    换言之，他想兵不血刃拿下平安京掳走东瀛天皇，必须要攻破平安京。

    此次突袭平安京，王霖所部并未携带攻城器械，单凭如此轻骑兵，想要破这么一座大城，难度系数之大可想而知。

    但王霖早有准备。

    王霖瞥了藤原圣子一眼，淡道：“圣子小姐，看来你的传书并不管用，你的兄长藤原敬以及城中的东瀛贵族，并不曾把朕放在眼里。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朕心狠手辣了。城破之时，玉石俱焚。”

    藤原圣子面色惨淡，在马上躬身一礼，幽幽道：“还请陛下宽宏大量，给我藤原家的人留一条生路。”

    王霖朗声长啸，挥了挥手。

    燕青顿命身侧中军官吹响了嘹亮的牛角军号。

    五千锦衣铁骑仰面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之声，旋即以整齐的军阵纵马驰向平安京的宏伟城池，东瀛人以为燕军开始攻城，也自是弓箭上弦，准备迎战，结果却见燕军铁骑的阵型在即将进入东瀛军卒弓箭射程之内时，突然潮水般自动分为左右两队，然后锦衣铁骑在高速的行进中搭弓引箭，向城中射出密集的火箭。

    这是历经皇帝亲自主持，在宋代神机箭的基础上，由工部兵器制造司反复改进过的最新型单兵火箭发射器，因为数量有限，目前只配备了锦衣铁骑。

    “造法矾纸为筒，内入火药令满实，另置火块油纸封之以防天雨。后鐟一孔装药线，用竹为干。铁矢簇如燕尾形，未装翎毛，大竹筒入箭二矢或三矢。望敌燃火，能射百步利顺风，不利逆风，水陆战皆可用。用之水战能燔舟篷，用之陆战能毁巢穴，中毒必死”。

    当然，受制于现在的技术工艺水平，这种火箭的杀伤力其实差强人意。

    但用在此刻的平安京中，在这个天干气躁的季节，不但很容易引发城中大火，还能借助风势，扩散毒气。

    燕军并未强攻，而只是以军阵纵队，绕行平安京四门，向城中射出火箭。

    密集的火箭在空中掠过，如同飞蝗一般纷纷落入城中，不多时，平安京中就四处起火，浓烟滚滚。

    藤原圣子面色陡然变得有些惊愕。

    她本以为燕军要率军强攻平安京，结果没想到燕军只是绕城示威，往城中射箭而已，只见平安京中火光四起，人喊马嘶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藤原圣子柳眉轻蹙，她不信就凭这几波箭雨，就能逼迫城中东瀛守军投降吗？

    ……

    但藤原圣子没想到燕军的火箭却收到了奇效，平安京中的火势非但没有被扑灭，反而越来越爆燃起来，至少在藤原圣子的视野之内，有四五处火光冲天，染红了大半天边。

    藤原圣子猛然扭头望向了王霖，嘴角轻抽道：“莫非陛下早已派人潜入了平安京中四处纵火，而燕军发射火箭，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王霖朗声大笑，却是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