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近十载,不料有社稷倾覆之危。”
听到李渊的这句感慨后,李善心想……这么想还真是对了,即使现在主力尚存的都布可汗盘桓灵州不去,突利可汗在河东道犀利如剑,已然是非常危险了,而且您老还不知道背后有个宁可毁社稷也在所不惜的裴世矩呢。
“父亲,不至于此。”李世民摇头道:“即使突厥攻破雀鼠谷,甚至攻破霍邑,也难入关中。”
“延州道行军总管尚有两万余精锐,一旦河东有失,延州军南下,足以阻突厥渡河。”
适才有些惶然的李渊深深吸了口气,“二郎,以何人为主将?”
李世民犹豫了下,“三姐夫虽已视事,但脚伤似乎还未痊愈,且需护卫皇城,蒋国公堪为名将,但今岁已然七十……”
“坦豆拔都已七十了?”李渊掐指算了算,他与屈突通在前隋也是数识的,隋炀帝杨广溜到江都去后,三大重地中,太原留守是李渊,洛阳后来的留守是王世充,长安留守就是屈突通。
“那苏定方?”
李世民侧头看了眼,李善苦笑道:“苏定方虽有灵州大捷,但只怕难当重任……”
“怀仁,国事为重!”李渊眉头一皱,他当然知道李善的意思,门下的张仲坚领灵州军,再让苏定方领大军出征河东……太容易惹人觊觎了。
李世民点头道:“如今突厥来势汹汹,当选良将,若是苏定方难当重任,那只能怀仁亲自上阵了。”
李善一时无语,绞尽脑汁道:“陛下,非是臣推脱……”
话还没说完,外间的殿中监苏制疾步入内,“陛下,河东战报。”
李渊还没什么反应,李世民与李善都是精神一震。
等李渊看了几眼战报,李善迫不及待的问:“陛下,是任城王送来的战报?”
李渊摇头道:“是刘弘基。”
李世民、李善脸上都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白高兴了。
李道宗遣派前一批十个信使被截杀,战报都丢了,只剩下一人负伤抵京,如果这次是李道宗送来的战报……那说明突厥并没有南下汾州,所以信使能安全的携带战报抵京。
而刘弘基送来的战报,是好消息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刘弘基已过灵石,尚未抵介休。”李渊一边说着一边将战报递给了李世民。
李善低头看着地图,并州三面环山,被太行山、系舟山、吕梁山包裹,不过南侧略为平坦,突厥快马奔驰,有可能迅速进入汾州。
灵石县与介休县距离约莫六七十里,不算近但也不算远,如果没有突厥急袭,刘弘基应该能安全的退守灵石。
灵石县附近有高壁岭、汾水关、贾胡堡,刘弘基当能坚守,不使突厥穿越雀鼠谷。
李世民看了几眼后就递给了李善,后者看了几眼,脸色微变,局势向着最坏的方向滑落。
显然,这一战突利可汗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虽然在朔州不仅没能攻下马邑,甚至吃了点小亏,但吸引唐军注意力的战略目的却达到了,偷袭飞狐径轻取雁门关,绕道袭石岭关逼迫唐军退兵,都显示了这位年轻可汗并不是真的那么废材。
刘弘基的战报中对战局的描绘有些粗略,也有些模糊,但大致的局势却很清楚,如今唐军主力应该困守晋阳、榆次、清源几县,突厥大军横向展开阵列,以数千甚至万余骑兵行大范围远距离的包抄战术。
一部往东,绕过晋阳、榆次,可能会攻打太谷,也有可能迂回攻打晋阳后方,甚至有可能是诱唐军出兵,野战歼敌。
一部往西,沿吕梁山脉南下,封锁岚州唐军南下的路径,同时还有一部越过文水,侵入了汾州,刘弘基所部的唐军斥候已经与突厥斥候相遇在介休县附近。
显然,河东的局势有崩坏的可能,晋阳、榆次能不能守得住是一个问题,岚州的唐军能不能保得住也是个问题,但这都是小问题,关键是刘弘基能不能顶得住突厥的猛攻。
如果刘弘基顶不住,那很可能一败涂地,将整个汾州都拱手让出,同时也会丢掉灵石和雀鼠谷,使突厥能侵入晋州。
一旦突厥进了晋州,那就一马平川了……李善忍不住想起武德二年的故事,裴寂同样是在介休被击溃,一路逃窜,将汾州、晋州全都丢了,宋金刚轻松的越过雀鼠谷。
要不是裴寂使了个坏,将宋金刚麾下的尉迟恭、寻相引到了夏县,虽然付出了永安王李孝基被杀,于筠、唐俭、刘世让被俘的代价,但却使李世民有了渡过龙门,驻军柏壁的时间。
“明日……最迟后日就要启程。”李世民看向李渊,“父亲,不能等了。”
李渊默默点头,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刘弘基的身上。
“从龙门渡河?”李善轻声道:“记得当年殿下渡河,驻扎柏壁,州县被劫掠,周边无粮仓……”
“怀仁所虑……”李世民点头道:“当年军中存粮亦不足,只是刘武周军中更缺粮而已,此番当从风陵渡河。”
“风陵渡口,背靠华洲,有永丰仓为后盾,稳步北上,方为稳妥。”李善捋了捋短须,“不过就未必能保得住绛州了。”
“等明日战报。”李渊道:“军中携干粮,明日调拨,后日一早启程。”
“是。”
“是。”
“二郎,天色已晚,你今夜辛苦,确凿主将人选,”
李渊这意思明显是让李世民与天策府的谋士、将校商议,李渊心里也是有数的,论能力,自己任命的这几个宰辅,是不及李世民手下的那些幕僚的。
李渊看了眼李善,“今夜怀仁也辛苦,与二郎共议。”
李善应了声,心想这好像还是自己第一次进入天策府,而且还是李渊让自己去的。
当李世民、李善一起出承天门的时候,河东大败的消息已哄传整个长安,甚至已经有了晋阳、榆次被突厥攻破的流言。
门下省内,裴世矩久久的跪坐在屋子内,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虽然河东战事打乱了自己的部署,但同时也给了自己提前动手的机会,最关键的是,等尉迟恭回京,自己就没有机会了。
裴世矩有信心逼迫太子下定决心,但需要调整一下计划,裴世矩陷入长时间的思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