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
大唐邯郸郡王这个名字丢出去,在其他地方不好说,但在草原上绝对很响亮。
如果说之前山东生擒欲谷设,还只是牛刀小试,之后赴任代州,搅动北地风云,斩郁射设,降苑君章,已然名动草原。
雁门大捷,第二次生擒欲谷设,让李善李怀仁这个名字在五原郡更上一层楼……当然了,真正让这个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是欲谷设的自杀,以及颉利可汗为子复仇大举南下。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让那些大人物以及各个部落的头领对李善这个名字熟悉的话,顾集镇八日夜攻防之间,那个血染城头,死战不退的青年郡王给所有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更别说就在今日,顾集镇寨堡外,这位撵着颉利可汗的屁股一路追杀,将一场本来对突厥还算占有优势的战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暴喝声中,郭朴率亲卫赶上护佑,但李善依旧奋勇向前,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没有任何停顿,他已经越过了王君昊和张仲坚,以矛头的形状向前。
后面的李楷急的大吼,镇定自若的苏定方也不禁额角有湿,但让人意外的是,随着李善的暴喝声,面前的突厥军中一阵骚乱,挡在李善面前的突厥骑兵纷纷向左右拨转马头。
唐军没有后撤,也没有向左右两侧,而是以狂勇的姿态直取中军,简直和顾集镇寨堡外那一战一模一样,远处的颉利可汗的脸色……今日从头到尾,这位的脸色一变再变,反正从没什么好脸色。
听见那厮犹自高呼大唐邯郸郡王在此,颉利可汗清晰的看见阵脚动摇,士气大沮,眼角余光间,似乎身侧的汗旗都在微微颤抖。
“社尔!”
“阿史那·社尔!”
李善狂呼两声,趋马加速,坐骑却被地上的马尸绊倒,手持马槊的李善被甩的飞了出去,径直撞在一匹战马的侧面,将人马一起撞翻。
王君昊、郭朴已经赶了上来,灰头土脸爬起来的李善不放开手中的马槊,拖着往前几步,噼头盖脸向着阿史那·社尔砸去。
阿史那·社尔勉强挡了两下,又躲过王君昊快如闪电的马槊,但再也躲不开另一侧郭朴的长枪,不得已翻身落马以避。
还没站稳,李善已经丢开马槊,合身扑了上去,他记得清清楚楚,朱八的胳膊就是为了护佑自己,被阿史那·社尔砍断的。
两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一旁的突厥兵不敢放箭,更不敢纵马踩踏,而唐军更是如此,偌大的战场上,双方谨慎小心的绕开这一小块地方互相厮杀。
一骑突然从侧面抢出,左手长刀横砍竖噼,杀出重围,右手持槊,只靠双腿控马。
一声厉喝,马上的张仲坚双腿用力,坐骑勐地停下,前腿高悬,这位大汉右手马槊准确的命中将李善压在下面的阿史那·社尔的肩膀,微微用力一挑。
李善翻身而起,顺势右手的手肘狠狠击在阿史那·社尔的太阳穴处。
当李善从地上爬起,在郭朴的护佑下爬上马背,而阿史那·社尔倒在地上死活不知的时候,四周的突厥兵齐齐一声高呼,向北逃去。
颉利可汗面无表情的站在汗旗下观望战局,他心里清楚,看似唐军冲阵犀利,但实际上效果很难评价,只要自己身前的数千兵力能挡得住,就算挡不住也能拖延时间……左右两侧分出去的各两千骑兵已经完全截断了唐军的退路。
要么唐军透阵而出,要么被这数千突厥兵死死困于阵中。
如此大战,号角连连,汗旗已立,又遣派侍卫斥候往各处,聚集的兵力应该越来越多,颉利可汗环顾左右,不意外的看见右侧南方又有数百突厥兵疾驰而来。
但下一刻,颉利可汗童孔微缩,那数百骑兵好像不是来援的,而是来求援的,渐渐响起的马蹄声,地平线出现的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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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颉利可汗只恨唐军追击如此之快,没有给自己太多的时间,如果知道是李善决意第一时间追击,只怕又要多恨三分。
但颉利可汗没有放弃,遣派侍卫调兵,准备分兵两千往南……但侍卫还没来得及出发呢,苍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正面战场上,准确来说是已经截断唐军后路的突厥军的后方,千余唐骑正在高速冲锋。
张宝相、薛万彻所率的后军,以及刘世让、薛万均所率的左路军几乎同时赶到。
想都不用想,接下来肯定是一场一边倒的战事,数千突厥兵围住了千余唐骑,但在苏定方、张仲坚、李善的率领下,至今还在向汗旗方向进击,虽然速度减慢,虽然伤亡渐多,但一直没有停下。
数千突厥连这千余唐骑都困不死,屁股后面却被全副武装的唐骑狠狠捅了一刀,南侧的刘世让、薛万均更是围魏救赵,没有杀入阵中,而是绕行径直杀向了颉利可汗……准确的说,是杀向了汗旗处。
顾集镇一战,所有将校都知道颉利可汗是如何被狼狈追杀的。
颉利可汗面如土色,没法打下去了,内有苏定方、李善瞄着汗旗进击,外有刘世让、薛万彻席卷而来,驱散拦路突厥,径直杀往汗旗,后面的张宝相、薛万均已然骑兵破阵而入。
虽然还有数千骑兵在手,但颉利可汗不可避免一个事实,左右两翼的兵力合围断唐军后路,导致两侧空虚……换句话说,再不跑路要来不及了!
于是,不管是不是迫不得已,不管是不是自私自利,颉利可汗抛弃了阵中还在搏杀的数千属下,开始了今日第二次逃亡。
薛万彻率兵向北追去,刘世让率兵转回,绕出一个弧度,杀入突厥阵中。
“颉利北逃,颉利北逃!”
骚乱不可避免的出现,本就已经不稳的突厥大军登时崩盘,这一次不是溃散,而是溃败,真真正正的惨败。
大批大批的突厥兵被逼的弃马弃械跪在地上,逃亡的突厥兵已经不成队列,漫山遍野到处都是,甚至还有向东逃窜的。
夕阳投下最后一丝光阴,如血的战场上,李善疲惫的靠着什么瘫坐在地上,身上的明光铠上又插着十几支长箭,看上去像个刺猬似的。
适才在乱战之中落马瘸了一只脚的李楷缓缓走近,手里揪着一面旗帜,这是今日缴获的第三面汗旗了。
“怀仁?”
李善没有吭声,片刻后李楷才发现好友已经沉沉睡去,一整日的搏杀,让李善耗尽了身上最后一丝力量。
李楷沉默着在心里想,怀仁实在够狠。
如此不依不饶的血腥追杀,如此不管不顾的犀利破阵,狠的让颉利可汗不得不两次逃亡。
但如此搏杀,冲阵时的奋勇当先,怀仁对自己也足够狠。
不得不说,李善的军事能力不好说,但今日一战,让诸将都认知了一个崭新的邯郸王。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