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不作答,而是眯眼奇笑。他拿起水罐旁的贝瓢,然后走向地上的背篓。他拿出一副布囊,解开绳口,从里面抖出些许紫色粉粒。摇晃贝瓢,用芦苇杆搅拌均匀,再把粉粒抹在狍子肉上。
他专心细致的样子,就象阿爹照顾娘,温暖贴心。弦卫痴迷地看着他,恍惚间,刑天把抹了粉粒的狍肉块递过来,轻柔地说:“来,尝尝味道如何?”
她接过狍肉,轻咬一小口,肉干微咸,又有松籽的香味。让人胃口大开。
众人一轰而上,抢过刑天的布囊,纷纷效仿。一个个吃得有滋有味,欢声笑语充斥草屋。
吃饱喝足,几人坐在地席上,眯眼打盹。
庄英、月明情不自禁,依偎在一起,沉沉睡去。
弦卫靠近刑天,抬望他消瘦的脸胧。忧郁的虎目里,仿佛藏着凄艾的秘密。她好想走进他的内心,分担他的忧伤。她的指尖点着他的手臂,暗暗传递着爱慕。
刑天不敢回应,容清的话,如同困咒,挥之不去。低头轻瞟,弦卫热辣的眼神,嘟嘴时的俏皮,让人心跳。他无法抗拒,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暗夜里,两人紧紧牵在一起。
这细微的动作,怎能瞒得过牧力。他悄悄站起来,掀开门帘,走出门外。
皓月当空,白月光辉洒地面,如同那一年冬天,北黎大草原纷飞的雪花。他被纹虎兵追杀,孤身走进茫茫雪原。逃脱了追兵,他又冷又饿,一阵天旋地转,昏迷过去。
他醒过来,躺在温暖的地席上。一个女孩静静跪坐在身旁,她的手心,捧着一块稷米饼,她微笑地望着他,用最动听的声音说:“饿了吧,给!…”
弦卫睡着了,一只手还紧挨着刑天。长睫毛垂下,一切安逸恬静。刑天放开她的手,偷瞄熟睡的月明庄英,走了出去。
草垛旁,远远看见牧力高大的背影。他踱步走到他身后。
牧力没回头,抬望月亮,沉声问:“什么时候开始,承领喜欢上了你?”
“我…”刑天不愿说出马车的秘密,吞吞吐吐。
“我希望,承领的卉安,是真正的达咓!”牧力说出这番话,酸酸楚楚。他本想说,没有人比我更爱弦卫。可他说不出口,任由深爱在心底淌血。
“达咓?”
“北黎语,意为草原上的雄鹰!”牧力警告:“但愿你真的喜欢她,辜负了承领,我饶不了你!”
“我真的喜欢弦妹,甘愿为她付出一切!”
“刑天哥!”弦卫偷听两人的对话,从暗处现身。她感激地望望牧力,再飞身搂住刑天的脖子。
刑天抱紧心上人,欢快旋转。
“哈哈哈…”牧力笑中带泪。幻想抱紧弦卫的人,是自己。咸咸的眼泪流淌,犹如碎心的血滴。他低下头,偷抹泪水,逃夭似地离开伤心地。
天亮了,草原传来马蹄声。
大伙从梦中惊醒,骨碌站起来,走出门外。
几匹快马由远至近。柏延首当其冲。他额缠葛布巾,身穿青色短裾,背插乌木棍。其余的人,依次为姜明鲲、常先…
昨晚柏延回来,带来炎帝配制的草药。赶紧让河川煎熬,给容清服下。缓过神,她得知几人一夜未归,急忙令他们寻找。
“阿爹!”月明高唤一声,张开双臂迎上去。
“呵呵呵,阿爹猜得没错,果然寄住在悯渡屋!”柏延下马,见到壮实的儿子,忍不住激动拥抱。他环视刑天、弦卫、牧力,最后停步在庄英面前。
庄英脸色通红。她垂下眼帘,双手环腰,对柏延行个尊礼,再羞答答地说:“参见阿达!”
“嗯?还叫阿达(干爹)吗?”柏延喜爱至极,佯装愠色。
“阿、爹、”庄英停顿一下,鼓起勇气,抬头轻唤。
“哎!”柏延欢喜应答。他走近刑天,知道他有话要说,连忙解释:“毕节伏眠,自行回到天石洞。”
“师尊,何为伏眠?”毕节的习性,刑天完全不知,急声问。
“炎帝说,毕节又名支祁,每到盛夏时,便褪毛换三色,青、绿、白。”柏延又往草屋望了望,浓须宏声问:“荣源阿公可好?”
刑天刚想告诉柏延,荣源阿公昨晚离开草屋,却听见屋内传出亲切的乡音:“柏伢子,可曾带来米稠?”
大伙象刑天一样,同时惊奇:荣源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回到草屋?
愕然间,荣源飞身出来,单手握拳,对柏延展开猛烈攻击。
“阿公承让!”柏延也不含糊,他竖掌为刀,承接对方凌厉的攻势。两人你来我往,决斗二十回合。
柏延且战且退,退到青鬃马旁。他从马背上的褡囊,取出一支黄色竹筒,抛给荣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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