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陈家从临鹤山里找到詹少爷的时候,他已经老得不像样了,若不是随身携带的玉佩,几乎让人认不出来真假。”
“据说还有两个人一起被发现,看起来倒是没问题,会不会是……”
“不是不是,詹少爷已经解释清楚了,恰恰是这两人一起把他救出来的,只不过陈少爷很可能……回不来了……”
“嘘,小声点,陈家还在找,咱们可不敢妄下定论。”
“咳咳咳。”彭小虎忽然从议论的修士身后冒出来,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你们俩还不快给我加菜?”
“哎你——彭少爷?”
莫怪两人一惊一乍,眼前这个男子虽然和印象中的彭小虎一样肥肥胖胖,但是他戴了一块奇奇怪怪的黑色面纱,硬是把自己弄得不伦不类的模样,若不是声音还算熟悉,谁都认不出来。
“怎么?不认得本少了?”
“不是不是,就是你这面纱……还挺独特。”
“你懂什么?”彭小虎不客气地回怼,比起让人嘲笑自己面容老去,他宁愿被人以奇怪的目光盯着,“这是我太奶奶特殊炼制的秘宝,可以挡下一次偷袭。”
“……”两名修士无法理解。
他也不想多解释,吃了几粒花生米,眼尖看到白枫从楼梯下来,身后还跟着秦明月,不由得出声问道,“大哥,你要去哪?”
“奇阵堂。”
白枫代替奇阵堂参赛也不是什么秘辛,只是秦明月也跟着去,那就值得寻味了。
“秦小姐也去?”
“顺路。”她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
两人走后,旁边的修士一脸八卦地嗑着瓜子,“彭少,你说这风柏是不是看上秦明月了,想在比赛结束之后去做秦家的上门女婿?”
彭小虎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大哥岂是那种耽于儿女情长的人?”
奇阵堂,白枫进门之后询问向西所在,领着秦明月去找他。
“要翻阅典籍?”十四五岁的少年上下打量她,“我们奇阵堂确实会开放一部分典籍给客人查阅求证。你是客卿,如果开口要进入书阁,自然没问题,只是要带上这位姑娘,恐怕要加上禁制才行。”
“无妨。”秦明月欣然答应。
“书阁在甲堂之后。”向西随意掐了一个灵术落在她身上,拦下一名路过的小厮,“带这位姑娘去书阁。”
白枫听他的意思,是要跟自己单独谈谈。
“风柏,聊聊?”
“向掌柜请。”
向西领着他去了不知名的角落,开门见山地问,“天吴是你。”
白枫并不意外,坦然承认,“是在下。”
“为什么要把无刃阵拿去拍卖?”
“缺灵石。”
“……”向西语噎,这个理由他确实无法反对,“那你可知,灵道拍卖会背后是谁?”
“这个不知。”
“黎神教。”他的脸色凝重,显然对此十分忌惮,“黎神教的最痛恨的两个仇人都是空间灵术的继承者,虽然他们还没有广而告之地进入白凤神黎,但背地里渗入的势力数不胜数,现在见到空间灵力有关的人就跟狗见了骨头似的。”
白枫眼神一凛。
“你既然用了掩盖身份的面具,最好不要露出破绽。最近鹤城里多了不少便衣修士暗中搜索天吴的真面目,你自己把握分寸,我只能提醒到这了。”
“风某明白。”
他抱拳目送向西离开,心思沉沉地找到静心阵的密室。
他原本以为白凤神黎本是远离黎神教的净土,如今看来,一切暗涌都不为人知罢了。
向西话里话外都在提醒他,看似好心一片,其实更是强调他最好自生自灭。
他风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能够得到方元的举荐、休语的赏识,才换来奇阵堂的些许支持,若是他被人抓到把柄,恐怕他们不见得会保他。
黎神教之威,不管白凤神黎的世家如何抗拒,也不得不承认其强大蛮横。
白枫盘腿打坐,在静心阵的加持下,繁杂的思绪渐渐捋清,归于平静。
他昨天逃出镜像空间后,回到客栈修养,很快发现自己的身体又出现异常——如同此时,灵力运转一周天,缓缓涌入头部的经脉,一股难以言喻的刺痛感从眉心蔓延,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他的五官冒出,极为诡异。
“叮铃——”
见鬼了,他蓦地睁开眼,又是这道铜铃声。
右手的伤还未处理,眉心又多了一团死气沉沉的黑气。
每当他运转灵力时,右手腕隐隐传来酥麻的钝痛,眉心传出尖锐的刺痛,把他折腾得冷汗涔涔。
静心阵已过半个时辰,他如同打了狠架一般四肢酸软,从软塌上站起。
“风道友,掌柜找的大夫来了。”
大夫?白枫立即明白是向西发现他手腕的问题。
“这就来。”
茶堂,向西请来的大夫仔仔细细查看白枫的右手腕,眉间的褶皱越来越深。
“齐前辈,可有办法正骨?”
“你这骨头长歪了没错,但是经脉完好,不像是后天造成的,你把受伤情况跟我说一说。”
白枫一顿,他该怎么说?黄泉腐蚀血肉?
“前段时间被仇人逮住,他点燃一种奇特的灵火,焚烧我右手的血肉,我为了防止火势蔓延全身,便拔剑砍下手腕。随后,我与他厮杀惨烈,昏迷前,右掌骨的火焰已经熄灭,我担心山岭野兽将其叼走,便把掌骨放在腕骨前,希望手臂的血肉复生后能够连上掌骨。”
“断掌重生?”齐老头的脸色更加认真了,“怪不得,腕骨与小臂骨相接,但位置有偏差,所以血肉生长、经脉重连之后,便无法自行矫正。如此情形,我也不是没有办法。”
“前辈有办法?”
“有,但是你得忍着。”
他欣喜地抱拳谢礼,“多谢前辈,任何酬劳尽可开口。”
齐老头清了清嗓,“酬劳先不说,可有布巾?”
在白枫的示意下,小厮很快拿来一块干净的布巾。
“哎,不是垫在手腕下,而是让你咬在嘴里。”
“……晚辈明白。”
他顺从地咬住布条,只见齐老头抽出一把匕首,利落地切开他的手腕,霎时血流如注。
白枫手臂青筋暴起,忍不住咬紧布巾。
“忍着。”老人冷静的声音与他颤抖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
在他小臂上点了止血的穴位后,血液少了些许,露出血红的肌肉和浅粉色的筋,让一旁的小厮看得汗毛立起。
不等他们有所反应,锋利的刀刃已经挑起筋,将经脉与骨头之间的粘合切断。
“嗯——”
白枫嘴里泄出一声难以自抑的痛吟,左手“嘣”地一声抓碎椅子扶手,木屑飞溅划出密密麻麻的伤口,才勉强缓解了右手腕的痛楚。
冷汗浸湿了衣裳,流进眼睛里,使得他只能在模糊的视野中看到小厮走出去。
“什么情况?”
“齐大夫把他的皮肉割开,剥离经脉与腕骨,再做正骨。”
“……是个汉子。”向西看了一眼紧闭的木门,“把修骨丹碾碎煎泡,给他送去。明日就是高级盛会淘汰赛,莫要让他前功尽弃。”
“是。”小厮毕恭毕敬地应道。
若不是灵阵赛近在眼前,他也不会拜托齐老头为他正骨。
修士的血肉自愈力强悍,但骨骼受先天条件限制,往往难以提升。风柏在断腕之后还能长出完整的经脉算是幸运了,若是再来几次,他迟早要废,不过,那已经不是他要关心的事。
茶堂的檀木门隔绝了一屋的血腥气,白枫被汗水刺痛的眼睛眨了眨,几乎感受不到右手的知觉。
“好了。”齐老头颇为赞赏地看着他,“少年毅力可嘉。”
他扯了扯嘴角,沙哑地说,“多谢前辈。”
门被推开,小厮端着药汤进来,饶是有了心理准备,看到这满地的血迹也吓了一跳。
“修骨丹都弄来了,看来向西对你明天的比赛十分重视。”
白枫注意到他称呼的是向西全名,而不是向掌柜,看来这位大夫与奇阵堂的关系也不简单。
丹药碾碎后的药效会有所损耗,但胜在吸收快、生效快。
他喝完半碗便已经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力量涌向他的右手腕,骨缝相接处传来细密的酥麻感。
“右手不可再动,在修骨丹的作用下修养一天,应该能在明日比赛前恢复。”
齐老头摸着自己的胡须,满意地看着被纱布包裹的断腕,“正骨之事对于修士来说十分凶险,稍有不慎就会影响经脉,进而阻碍修为,若不是你本身毅力坚韧,我也无法如此顺利地完成,所以酬劳就免了。”
白枫闻言,更是感激地答谢,“前辈之恩,风柏此生谨记。”
“不用谨记,有缘再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