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城一间简陋的院子里忽然冒出几缕刺眼的金光,却又很快熄灭,守在暗处的侍卫默契地捂住耳朵,随即传来一声轰然爆响。
路过的行人毫无所觉,瞧了瞧这平平无奇的院子,低头走过。
几息后,侍卫两眼一翻倒在角落里。
“又失败了?”鬼婳在他身后凝聚躯壳,兴致缺缺地捡起散落的阵台。
“嗯。”
白枫就地打坐,内循调息。
三年前,他就发现他可以利用刻阵凝练灵力,再以熔炉心法锻炼灵觉。
如今他已重塑灵种,仍然可以第二重心法的要诀继续提升灵觉,同时重复着修炼灵脉的过程。
三个时辰的刻阵后,全身经脉空空如也。
“以天地为炉,感万物有灵,吸纳乾坤之气。”
熔炉心法第二重臻至圆满,周围一切生灵都映射在他的脑海里。
低头走路的行人,隐匿暗处的侍卫,引颈鸣叫的莺雀,挖掘泥土的爬虫,以及,渗透每一个生灵体内的灵气。
他恍惚发觉,若是地为炉、天为盖,那么这灵气当真像是蒸腾的火焰。
到底是灵气蕴养万物,还是万物吐纳灵气?
他的心中还未有回答,经脉中已经充满灵力。
他并未停下这一过程,继续吸收灵气,直到浑身隐有胀痛之感,再引导灵气汇聚于躯干背脊处,逐一开拓各处穴位,最终连为一脉,顺通四肢。
如此重复上百遍,才能成功凝练三十六条灵脉,进入灵武师九阶。
“恭喜你,距离灵圣只有一步之遥。”鬼婳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副太师椅,极尽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奇阵堂的小姑娘没来找你吗?”
“这处宅院是詹北林暗中置办的,她并不知道。”
“哦?”她的语气似是来了些兴趣,“背着女人买宅院,这套路怎么有些熟悉呢?”
白枫略显疲态地从地上站起,径自俯身整理阵台碎片。
自从墨石矿坍塌事件之后,他便着手准备灵阵决赛。
奇阵堂早先透露出拉拢天吴的意思,导致各个势力的暗桩都时刻盯紧奇阵堂的大门,生怕错过了任何可疑对象。
而彭家那边已经点头合作,詹北林自然加紧建立墨城的据点,顺带送他一间宅院也无可厚非。
“无趣的男人,利用了我就把我晾在一边。”
鬼婳一边故作哀怨地念叨,一边把玩手里的阵台碎片,修长的双腿搭在椅子扶手上,玄色旗袍皱起,露出皮肤上的花纹。
“伤了小姑娘的心,又要负了我的……”她的话语一顿,侧眼看向走近的白枫,“哎呦,您终于舍得看我一眼。”
“碎片。”他神色冷淡地伸手。
“不给。”
“碎片。”
“不给。”鬼婳见他面色愈发冷漠,禁不住勾起嘴角,将阵台碎片攥在手中,“你求我,怎样?”
漆黑的鬼雾从她的身上冒出,聚集于手心,阵台碎片“咔”地一声出现一道裂纹。
“求我。”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若是真的因为这点东西求你,那我下一刻便会被你踩在地上当脚垫。”
在那座诡异的宫殿里,他不知因为多少次惹怒她而遭受折磨。
最初他会愤怒,也会憎恨,但是他现在只觉得她可悲。
强大如黎神尚且顶不住岁月的侵蚀,那么她又是如何在死后成为鬼族再续生命?
若是有这种百利而无一害的秘法,六大神黎上早就是人鬼共处的奇景,但事实上,鬼族只存在于鬼狱玄道的设想中,甚至在黎神教数万年的记载里,也不过寥寥数语。
所以,鬼婳他们由死转生,必然是付出了极为恐怖的代价。
“收起你那复杂的眼神。”鬼婳将阵台碎片随意地扔进他的怀里,摆正姿势坐在椅子上,“你不求我,我可就要求你一件事了。”
“你说。”
白枫拿到最后一块碎片,以灵御力,将其拼凑成完整的阵台。
若是姚沣在这,定然能认出这座阵台与他的麒麟剑阵有六分相像。
“鬼蠡那家伙想要一副完整的躯壳。”
“他不是拿到段震的尸体?”他将拼好的阵台拿在手中端详,琢磨阵台炸裂的原因。
“有尸体还不够呐,你也知道鬼气可以腐蚀血肉,鬼蠡他不想穿着一套皮包骨,就托我来找你。”
“过誉,我对此没有研究。”
“无情的男人。”鬼婳转了转眼瞳,伸手隔空抓来他的阵台,成功把他的目光引来,“你不恰好就是灵阵师?我只需要你帮我修复一座古老的灵阵。”
“怎么说。”
“鬼族有一座阵法可以淬炼足够容纳鬼气的身躯,只是年岁久远,似是出了点问题。”
白枫皱了皱眉,并未直接应下,“我对古阵的了解不多,你不担心暴露鬼族秘辛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休语。”
鬼婳闻言轻笑两声,“我也想让那位小姑娘帮我看看,可是这座阵法有些特殊呢。”
话音刚落,她身上的花纹轻闪微茫,浓郁的雾气从地面钻出,属于死亡秩序的力量刹那充斥这间院落。
“不要误伤詹北林的人。”
“我知道。”她身上的雾气褪去,裸露的肌肤已经没了那些花纹,“看你脚下。”
白枫低头,原本遍布尘土的地面逐一亮起复杂神秘的线条,横竖交错将两人包围。
他看了片刻,从眉心召出一块残破的阵台,稍作比对,这块残台竟然正好是地面阵纹的一部分。
“这不巧了吗?”鬼婳娇笑着,迎面接受他的审视,“天地明鉴,我也是为了鬼蠡才启动这座阵法,在这之前,我从未见过完整的阵纹。”
“肉身灵阵,禁忌阵法,确实巧了。”白枫立即想到了石奉昌对这座古阵残台的看重,心下有了打算,“这座阵法不能让休语知道,但我认识另一个人或许对你有所帮助。此时他并不在墨城,等决赛之后,我会替你询问。”
“那就多谢主人费心了。”
地面上的阵纹消散,化作黑雾重新隐入她的身躯,花纹也随之浮现。
白枫也将古阵残台收回,这时,冰玉台上的一张灵符忽地飞出,落在他的手心后便开始燃烧,余灰凝成一段文字。
“鬼婳,有人试图开凿墨玉髓,你得跟我走一趟。”
又过五日,灵阵赛决赛如期举行。
白枫换上中年男子的面具,步入赛场。
一刻钟后,一声沉闷威武的吼声震破赛场布置的壁障阵,爆发的金光如同盛开的金莲冲向四周,三年前姚沣一举成名的麒麟剑阵再现墨城。
观赛的人群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且不说麒麟剑阵的纂刻有多困难,他们都知道天吴在前不久刚杀了姚家一对护卫,还将姚洛毁了容貌,如今又复刻姚沣的招牌灵阵,简直把针对姚家的嘴脸写在明面上。
“四灵盛会决赛不允许重复使用他人的阵法,难道你买通裁决长老了?”
“效果一样,阵纹不一样。”
白枫想起这段时间炸裂了无数次的阵台,就觉得手腕隐隐作痛。
詹北林不知晓他为了恶心姚家费了多大的力气,只当他心思蔫坏,越看越上道。
“你这天吴的身份可真够遭人恨的,之前就把陈秉惹得牙痒痒,让他把陈家搭进去了,现在又惹姚家,真想知道你小子哪来的本事。”
“我当初是被你和陈秉算计,机缘巧合拿到四相界。”
“咳,都是过去。”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连忙给他倒了一杯茶。
“现在我主动招惹姚家,却不是为了报复他们,而是试图以蝼蚁之躯,撼动白象之足。”
茫茫星空里,一座巨大的神黎沉浮于陨石海中。
神黎之上,一座金碧宏伟的神殿矗立于大地。
“大人,这是白凤神使遣来的密件。”
“……天吴八面?”高座上的神司轻蔑地撕碎画像,扔下一块令牌,“一个蝼蚁也能戏弄你们这些蠢货?传神判者明昭。”